“回家......”这似乎是一个很生涩的词汇了，就连从嘴里说出来都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人影想了一会儿：“我家在B市，我才17岁，好像住在XX区xxx小区XX号。”

“十七岁吗？”她轻轻启唇，“是个不错的年纪。”

“是啊，我记得......我记得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期盼着，你知道那种马上就可以脱离书本和题库的喜悦吗，我明明马上就可以......就可以飞上天空了......”人影有些怅然地说着。

沈白槭站在她的身旁，语气一如既往，轻柔。

“或许你还能飞上去。”

人影疑惑道：“我？可是折翼的蝴蝶，也还能再次飞起来吗？”

“当然，只要蝴蝶自己愿意。”

人影静静地看着周遭。

天已经渐渐翻起了鱼肚白，黑暗的大山里也渐渐能看清前方的山道，一切都昭示着漫漫长夜就要过去了。

“今夜的雨可真大啊。”人影喃喃道。

沈白槭的伞倾斜了一下：“我哥哥说几个小时后雨就该停了，到时候，路会好走许多。”

人影低声问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我已经死了是吗？”

沈白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都很勇敢。”

她们敢于抗争这里的一切，并化身一道道影子行走在黑夜里告诉仍然深陷黑暗的那些女孩生路。

淤泥沾染此身，却也奔走于此，不为己，为后来者能找到一线生机。

人影听完，点点头，朝着雨幕中走去。

沈白槭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站在月台上送走去上大学的好朋友，带着祝愿。

她向着北方，向来处去。

紧接着，所有藏身在阴影之中的黑影都缓缓走了出来，跟着那名少女离开的地方一起离开。

是该踏上归途了。

沈白槭叹了口气，身形有些不稳。

坐在村子里的六组几个人还有胡肆都看到了这一奇异的景象，其他普通人虽然看不见这些影子，却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归乡的情愫。

“这是小白？”

胡肆捋了一把遮在眼前的头发，低声说：“古籍记载，千年前有一类精神系异能人被称为问魂人，专门送走徘徊的亡灵，一般家里有人过时都会请来问魂人，求家人走得无牵无挂，当然，我妹显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一点初级的问魂方法。”

张媛媛听后，点点头，继而意识到一个问题：“什么，你妹！！！！！”

声音响彻整个村子。

沈白槭站在树林里感受着残存的一丝异能波动。

她勾唇道：“找到你了，晦明。”

十二凶兽之一的重明鸟，传说她深入凡间，还给自己起了个凡人名字，叫做晦明，她本性极善，但因为身上血脉的影响，在自我意识消散之前自我了断了，现在这个，估计是不小心留在人世的一缕幽魂。

这些女子的意识能够留在这里，或许也有晦明的一份功劳把。

沈白槭摇摇头，她还是如此深爱着人间。

虽然晦明那一丝魂魄可能造成不了什么负面影响，但是沈白槭还是要去见见的。

她顺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向前走去。

气息的指引，居然是那处她和白迟来过的枯井。

只不过这个时候井里的那些尸体已经被警方转移走了，虽然还留有一些未消散的余味，但没有了和白迟来时的刺鼻。

她一步步靠近井边，正当她要低头往下看时，一股吸力将她拉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耳边的风呼啸着，沈白槭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下坠。

沈白槭：……下次请挑个落点好的地方拉我，谢谢。

她抬手捏了个诀，在她将要落地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垫在了她的身下，在原地激起了不小的灰尘。

沈白槭微不可察地舒出一口气，然后站定了。

这个地方似乎是个什么洞穴，地方不大，晦明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和史书上不同，晦明并没有后人写得那么妩媚多情，也没有眼含秋波，她的美更类似于端庄大气，一双眼睛更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很是炯炯有神，让人看不出她现在其实只是虚弱的一丝幽魂。

“小姐。”见到沈白槭，晦明起身对她行了一礼。

晦明对谁都是这样，沈白槭已经习惯她如此彬彬有礼了，也没说什么，对她点点头。

晦明和当初在江南遇见她时没什么变化，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仿佛这个人就一直是这样，一直在那里。

沈白槭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又置身于江南那个细雨连绵的三月春，晦明从连廊外掀帘走进来，她抱着琵琶在琴弦上随意撩拨了几下，开口时声音是软的：“晦明在此恭候多时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