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弗雷夫人被石化了,你是第一发现人,还有比崔丝·黑伍德,又是比崔丝·黑伍德,这孩子的校园生活完了。你轻抚已经是一块石头的亲切同事,如果诅咒破解不了就让她立在庭院也未尝不可,免去了为这位了不起的医者塑像的功夫。还不能确定破解不了,以防在诅咒破解的那天之前她被坠落的陨石砸成碎块,你将庞弗雷夫人挪到了她自己的领地。后面再出现石化的学生恐怕就没人关照了。石头块不需要人关照。那时候你才开始为自己担心。没关系,大部分治疗魔药或是跌打损伤普通感冒,只要交给未来的治疗师罗伯斯卡,她能搞定,还不用给她薪水。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禁令就在那之后不久发布的——禁止出校的禁令。此禁令严格到将学生只限制在城堡内部,不要说黑湖船屋这样遥远的地方,训练场的飞行课都要被改成自习,魁地奇比赛推迟。不止由于石化咒,还关于一个逃犯——一个邪恶的巫师在被押送至阿兹卡班之前从傲罗手底下逃脱了。据说此人来自日本魔法所,身着白袍——邪恶堕落的象征,和R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看见他在霍格沃茨附近出没。据说科丽安·海郡是他的谋杀目标——据雅各布·海郡说,他曾在翻倒巷现身告诉了正与黑巫师交易的妹妹这条消息。
现在,科丽安·海郡倒在你的魔药储藏室的地上,浑身是血,让人心惊。站在旁边的又是比崔丝·黑伍德,有没有可能她才是幕后黑手?
你当然是震惊的。你看到一道长的伤口从她的左锁骨下划到胸口,还有一道从右腹划到后腰,从方向上看两道伤口来自同一次攻击,右手前臂后方还有一道,你可以想象当她摆出挡避姿势时,这三道伤口连成一线。伤口深重,她流了很多血。她应该是自己修补了破损的血管,不然可能已经流血而亡了。裂开的皮肉不是最让你心惊的,从伤口中冒出仅靠目视就知道是邪恶性质的烟雾,这不是纯粹的外伤,里面有黑魔法,充满恶意、使人堕落的魔法。她上身只有内衣,所以你能看见,是,当然得脱衣服,这些伤口必须立刻马上处理,刻不容缓。要是等你这时候发现就有点晚了,显然她大概察觉到了自己受的是什么伤,所以她第一时间到你的魔药储藏室,指挥比崔丝·黑伍德刚往自己的伤口撒净化魔药,你看小黑伍德手里的魔药瓶已经空了,她倒了整整一瓶,这么长的伤口,不算多,所以伤口在冒烟,还不够,烟雾还是灰色的,你又取给她两瓶。见到你,她不敢自己动手了,不停地颤声喊教授,她害怕出错,害怕害死了科丽安·海郡。相当没用,一点也比不上地上这个快要死了的,所以她才是那个快要死了的,所以说,人还是要有适当的恐惧,要敬畏点什么。
你给伤口撒药的时候,小黑伍德开始她的忏悔与陈述,是她强迫科丽安·海郡带她出去探险,她也是为保护她才受伤的。没有独自违反禁令的胆子,倒是知道怎么威胁向来和善的知心姐姐,不用她说你也能猜到一二,要不是有个拖后腿的小鬼,即使瑞克匹克本人也没法给科丽安·海郡这样一道伤口。小女孩眼泪兮兮的模样多么令人厌恶,比眼泪更没用的是她的愧疚,要是她能至少有一些像她姐姐一样的魔药天赋你也会稍稍收敛一点你的言辞,可她一无是处,只有一颗受不了挫折的脆弱心脏以及被诅咒的倒霉经历,这经历使她自以为悲惨得与众不同,她沉浸于自谴自责之中以为这样你就无权再责备她了,等她在忏悔中把自己赦免了,就只留给你这位神父满腔怒火。无论小黑伍德多么伤心难过自责,不论她的心情已经在怎样的低谷甚至抑郁的边缘,也不管她的心灵曾经受了怎么的打击而造成了无可逆转的改变,你想你可以说一句:活该如此。
你没必要也不会把这些话憋在心里。
“……要是你能跟你的姐姐学到哪怕一点儿也不至于让人为你伤成这样,还要牵扯进我这个已经因为诅咒成倍忙碌的教授。”
“您这样只会让她难过得更厉害的。”
将死之人的手覆上你的手,让你战栗了一下。没什么,你知道她还没死,她不会躺着听你骂她可怜的小妹妹。你想到她可能也是为你着想,提醒你不能这么跟有心理问题的学生说话,要是她承受不住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你肯定要被众人唾骂口诛笔伐的。你应该感谢她。
她呼唤“小比”,安慰她,她很重要,这事怪那个白袍巫师不怪她,她现在在帮助她,他们需要她。你下意识出言反驳,“谁需要她?我吗?”她说,“那你赶她走啊!”她是如此虚弱,你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慌的虚弱,她在这个时候还要和你争辩。你惊觉你确实不能没有比崔丝·黑伍德——想想没有她你现在该怎么办。这个小女孩显然对她学姐对教授说话的态度感到惊讶,没什么好惊讶的,科丽安·海郡任何时候都享有任何人的优待,更别提她现在一幅快要死了的样子。你冷冷地对小女孩说:“你留下。”
原来她知道你没法跟她单独相处,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这样。有什么关系?现在没关系,你只把她当做伤员,本来也不是什么别的。该死,为什么是庞弗雷夫人被石化?现在你要把这个死丫头扔到哪里去呢?无论怎样,一位女性教授在这更为合适,如果瑞克匹克还在,如果她还在……就算她是个疑似同性恋,那也不是你的错或是你要担心的事。如果她还在,你就可以把人扔给她了,现在,麦格还是斯普劳特?不可能是特里劳尼,你甚至不知道辛尼斯塔的办公室在哪里。干脆通知她妈妈,送到圣芒戈去,这不是校医室能处理的范畴,可怜的孩子科丽安,母女俩都与黑魔法有着不解之缘。你肯定要通知她妈妈的,但眼前有更着急的事。
事实上你没有多花一点时间考虑。生死攸关的时刻,所有无关紧要的事实都该被放在一边,你要做的是尽你所能并且尽快解救她。如果你能把她送到她的医生外婆那里,让麻瓜医生给她缝上几针应该会好很多。而你只能用魔法使绽开的皮肉贴合在一起,你试着吸取残余的黑魔法,只是初步处理,后面少不了喝药的时候,如果要你来熬制,你一定想尽办法使这魔药万苦千辛——梅林,你心里已经认命了,除了你还会是谁?
她还活着,当然。她那么顽强,不会轻易死掉的。等她恢复了一点力气,你让她闭嘴,什么话也不要说,犯不着救死扶伤的时候还给自己找气受。
她还非常的凉,毕竟失血过多,本身就浅的肤色越发苍白。脸是苍白的,嘴唇也是苍白的。你发现小女孩一直在给她施着没什么用的暖咒,简直就像是五分钟前在她的口述指导下刚学习的。嗯,她说是的。你给她添了一些温暖,她垫着袍子躺在地上,外衣都脱了,沾血的衬衣搭在上身起了一点遮蔽作用。你注意到她腹部的伤口延伸向后腰。裤子还好好地穿着。你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伤,她一开始不承认,小女孩拆她的台,她看到她磕在石头上。她说那不涉及黑魔法,无关紧要,应该没有外出血,裤子是干的——那不可能,外面在下雨。她说她本来穿着袍子。她承认可能撞淤了,在大腿后面一块,还有屁股,那里肉厚,没什么事。既然她这么说。她已经难得没有意见地在你面前袒露如此许多,你相信她在这种时刻是认识得到事情严重性的,她知道什么样的伤不能隐瞒。你不再追问。你不能跟女学生说“让我看看你的屁股”,主要是因为这个。好了,先把她移到暖和一点的地方去吧。她说自己可以走,随她,在海郡大小姐脑袋清醒的时候不要妄想为她进行搬运服务。至少让小女孩扶着一点,她还是有一丁点用处的。
你把沙发移到壁炉边,放下靠背变成平床,让她躺着。躺着就好,暂时死不了。
然后你拿了些材料开始熬制魔药,你指挥小女孩帮你拿药材,她找不着分不清还要躺着的那个指点她,拉倒吧,让她就蹲在那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就行了。大部分材料已经在你手边。等待的时间你找了一瓶愈合外伤的魔药,你告诉小女孩浸湿纱布覆在伤口上就行了。以防她的小脑仁不能理解,你还拿伤员的手臂做了示范。
她的脸红应当只是回暖了,加上伤口疼痛……你看见她伤口的深度,是,应该是很疼的——你意识到的有些晚,你问她,“疼吗?”一出口你就对自己轻柔的语气感到懊恼,又担心这样问她会嘴硬,出乎意料她坦诚地说“当然疼。”“你早说我可以拿止痛药给你。”“现在给我吧,敷着这个药更疼了。”“那是你的肉在长回去。”“我知道,就是很疼。”
“你当然知道。”你有些恼火,她什么时候都听不得人家说一句以为她不知道什么的话。
你拿了止痛药要小女孩喂给她。小女孩,有个小女孩在这也不错,你本想等她表现出哪怕一点不耐烦的时候,趁机让她把她姐姐换过来——那样,相比起拿个药材都费劲的情况,连手上这锅药都不用你自己熬了。可是她不能,因为她在赎罪。她要你看着她给另两道伤口敷药,她害怕做错,你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可以出错的地方,除了你同时得盯着科丽安·海郡的裸体,她自己根本不敢睁眼——你希望不是由于你的视线而是疼痛或疲惫。还好,至少不是□□。
然后你回到坩埚后面工作,两个人在那小声说话。说了什么无所谓。时间过去了很久,纱布都被壁炉的火焰烘干了,她和你说话了,“教授,这个药好厉害,我感觉我都好了。”
“你没有。”你说。
“我知道,但可以把这些拿开了吗?”
“可以。”
小女孩帮她撤下纱布,你指了指垃圾桶的位置。
“教授,我现在能不能穿衣服了?”——这叫什么问题?这样的问题也要来问你,还在前头加一声“教授”,她是白痴吗?“是的,如果你要知道,我没有继续欣赏你美丽胴体的打算。”小女孩为你的言辞感到惊讶——她太容易一惊一乍了,你又扔给她一瓶清洁药水,让她给她擦一擦身上的血。你知道她可以问一句,她该问一句,这句话让你冒火,可能是你自己的问题。
“可是……”你看出她的为难,她的衬衣被血浸得又湿又黏,确实很难穿了。你到房间找了条毯子给她暂时盖着。
“你能联系罗温·肯纳吗?”
“嗯,便笺在口袋里。”
你从她的外袍里掏出便笺,听到她说,“教授,你能帮我写吗?”
“我的视力还不至于差到看不出你现在写不了字……你不要再抬脑袋了!不要一直喊教授了,孩子,如果你真的体谅为你忙前忙后的教授,连少动一下都做不到吗?”
“对不起,教……好的。”
你到办公桌后提笔写字:「肯纳,请为海郡送两件上衣到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