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长嫣笑笑,未再问什么,她是真的相信慕容恪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问题她问错了对象。
回到府后,高夫人正在午歇,二人便一同回到卧房用膳。
高夫人早前便指了服侍自己多年的侍女宥连来服侍刘长嫣,宥连不过十二三岁,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她虽是地道的鲜卑人,但中原话也说得极好,早上第一次见面就落落大方给刘长嫣请了安,还央着她给自己取个中原名字。
刘长嫣坐在案前饮了一口粥,对正在布菜的宥连道:“你叫宥连,是鲜卑语云之意,我方才回来途中想起,后汉张平子南都赋有云:‘鞠巍巍其隐天,俯而观乎云霓’,那便为你取名云霓如何?”
“云霓?”宥连眼睛一亮,刘长嫣牵过她白皙的手掌,为她描画了这两个字,宥连立刻开心地蹦蹦跳跳起来,鼓着掌去拉着信婉转圈圈,“好,就叫云霓,阿婉姊姊,我也和你一样有中原人名字了。”
信婉摸摸她的头,难得露出明快爽朗的笑意,来蹭饭的慕容尘一进门就被那笑容闪了眼,抱着剑凑到慕容恪身边道:“阿干,我也要,让阿嫂给我取个表字吧!”
慕容恪不紧不慢吹了吹盏中酪浆,“你加冠之时,小叔叔不是亲自为你取过字了吗?”
“那字我不喜欢,让阿嫂给我取一个!”慕容尘不喜欢他父亲,顺便不喜欢他取的字。
慕容恪给他一个眼神,只当没听到。
慕容尘胆子也大了,索性直接去求刘长嫣。
慕容尘之父慕容评乃燕国先武宣王慕容廆之幼子、文明王慕容皝之幼弟,今与慕容恪共为三辅,敕封辅弼将军。慕容评生性风流,妻妾无数,慕容尘之母在世时与他夫妻失和,去世后,慕容评又纳娇妻、生幼子,便对一贯调皮的慕容尘生出不耐,将他送到了军中,父子二人常年鲜少来往,慕容恪府上倒更像慕容尘的家。
父子再不像父子,也是父子,刘长嫣脸面再大,也没大到越过人家生父给人换字的,只道:“不若我给你取个雅号吧,魏晋名士好风流,多有雅号,如竹林七贤,如江东步兵。”
“甚善,那就取个雅号!” 慕容尘一听来了兴趣,还不忘得意地冲信婉扬扬眉毛,漆盏一撂,让她给自己斟酪浆。
信婉只作无视,端着撤下的汤羹一边出门去一边轻蔑说:“古有竹林七贤、江东步兵,今有辽东漏筵,腹如野彘。”
众人喷笑,云霓的笑声尤其张扬,慕容尘气得跳脚,“你……你怎么骂人?”
他扑到刘长嫣身边告状:“嫂嫂,你这婢子忒少教!”竟然敢骂他是野猪?
刘长嫣掩唇忍忍笑意,纠正他:“阿婉不是我的婢子,是我义妹。”
“不管是啥,总不能随便骂人吧!”慕容尘控诉。
云霓俏皮插话:“实在不行,三公子可以再去找阿婉姊姊打一架,反正你也打不过。”
慕容尘白她一眼,“小丫头闭嘴!仔细明个把你发嫁了!”
云霓吐吐舌头。
慕容恪饭用得差不多了,叮嘱刘长嫣好生休息,拎起慕容尘去了军营。
这么大岁数还被堂兄拎着衣领走,慕容尘生觉很没面子,啊呀呀叫着跟慕容恪出了门。
刘长嫣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她问云霓:“说来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未曾娶妻?”
云霓撇撇嘴:“三公子这性子,成日颠颠的,四王子终日在军营不谈婚配之事,他便也跟着学。”
“那他父亲不管他吗?”
慕容评是不大想管他,但是儿子总归是亲生的,到了年纪,他也给张罗过婚事,偏生选的人是他后娶妻子的内侄女,慕容尘哪里肯干?
云霓难为情,“他嫌人家女娘子丑,在外面四处嚷嚷他兄兄被后母的枕边风吹瞎了眼,结果被辅弼将军拉回家一顿毒打,要不是四王子去的及时……都没法来府上蹭饭了。”
刘长嫣好笑地斟了一盏酪浆,她状似无意问:“那四王子呢,过去想是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许给他吧!”
云霓嘻嘻一笑,“四王子智勇超群,那自然是不少的,不过他只心悦王妃一人,就是王上和王后亲自做媒,他都没点头呢!”
云霓很会为自家王子脸上贴金,说着一脸小骄傲。
“哦?王上和王后做媒的哪家姑娘?”
“长安君啊!”云霓自然而然回答,想起这么一场闹剧,不由气愤地倒豆子:“那可是个出了名不好相与的,仗着自家长姊是王后,在龙城素来飞扬跋扈的,有次还不长眼睛惹到了五王子妃头上,五王子妃是什么人?岂是好惹的?将她好一顿教训。咱们家太夫人恰好路过,好心劝和为她解了围。谁知她竟然恩将仇报,惦记上了咱们四王子,闹着请王后为她和四王子做媒。天呐,她那个性子……”
云霓西子捧心,一咏三叹,“就咱们太夫人和四王子怎么吃得消?便是我们这些奴仆也吃不消啊!”
长安君,即小可足浑氏,可足浑王后的亲妹妹,慕容儁继位后封赏岳家,封其为长安君。
刘长嫣可算弄明白了段玉容今日话中讥讽之人是谁,也难怪可足浑氏脸色那般难看。
云霓一番感慨,见刘长嫣神思模样,忙道:“王妃,您可别把这事放心上,王子心里就您一人,那长安君他可见都没见过,从头到尾都是对方一厢情愿,王后虽然也有意,可四王子不点头,连王上都是没发话的。”
刘长嫣摇摇头,表示未曾在意,她又问:“那这位长安君后来如何了?”
“因为她,王后闹了很大个没脸,可足浑家就给她远远地嫁玄菟郡去了。”云霓无所谓地摆摆手。
“原是如此。”刘长嫣未多在意,不过一时好奇向云霓询问了几句,她捧起汤盏小口喝完酪浆便午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