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又像上回那样说,“要不你们先坐,我们再好好谈谈?”
不愧是老江湖啊,请人代笔说的跟施人恩惠一样,任谁听了不心动?明明就是见不得光的事,他却说只是要一定程度上的保密?混淆概念他是有一手的。
许伊觉得如果坐了,就很难走得了了。
好在徐屿不为所动,他神色依然轻松平淡,全程洗耳恭听,却没有什么反应。越是这样水波不兴,似乎越显得高深莫测,叫人捉摸不透。
许伊忽然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和他是同一阵线的,不然还真是有点可怕。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徐屿温和地说:“谭老板太抬举许小姐了,且不说她能否胜任这份工作,只说她极不擅长保密,连心事都一一公诸于众,这活她就接不了。”
许伊神色一僵,他要拒绝这事也不用贬低她吧?那只是她公众号的名字而已,又不代表她什么都对外宣扬。她忍不住偷摸瞪了徐屿一眼,徐屿虽有觉察,却面不改色。真是有够镇定的。
谭新智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再说我们到时会给许小姐签订一份保密协议,相信有文书约束,许小姐会保密的。”
徐屿忽然硬声起来:“谭老板何必白费力气?我已经很难再找理由拒绝,谭老板怎么不懂得就坡下驴的道理?”
谭新智倏地变了脸色:“难道就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徐屿冷笑:“如果有,我们就不会连顿饭都不赏脸跟谭老板你一起吃了。”
“你!”谭新智怒容满面,“怎么许小姐没长嘴吗,什么话都要你来说?”
徐屿又笑得浅淡:“以我是许小姐男秘的身份和你对接,足以彰显许小姐的慷慨大度,怎么你却不识好歹?”
谭新智又“你”了一声,指着徐屿说:“你个小白脸竟敢这个态度和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屿轻嗤了声:“我拭目以待,不过,我还是要替许小姐奉劝你一句,别不自量力。”
他牵着许伊的手走出几步,谭新智后知后觉似的怒吼:“你是什么牛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狗东西,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有种你就别走,老子非得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徐屿骤然回首,目光如刃,剐了他一眼,谭新智竟吓得结结巴巴,不敢再污言秽语。
回去的路上,夜已深沉,然条条大路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商户皆门庭若市,处处人声鼎沸,全然找不到一个使人心静的地方。
还是回家吧。
从出租车里下来,许伊在进小区之前问:“要不要在附近吃点东西?”
徐屿:“回去煮饺子。”脚步却又一停,“你想吃别的我可以陪你去。”
“不用了,饺子挺好的,我本来就三天两头吃饺子。”虽然她是为了图省事。
回到家以后,许伊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徐屿径自去厨房下饺子,许伊只休息了两分钟就到厨房门口去看他。
“其实,你为什么要得罪他呢?”
徐屿望着锅里还未沸腾的净水说:“一劳永逸。”
“你是怕他再来找我谈代笔的事?”许伊倚在门框上,“可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你就不怕他来找我麻烦?”
徐屿把饺子下进锅里,盖上锅盖,回头望向她:“他不敢。”
许伊愕然:“你怎么知道他不敢?”
“那种唯利是图、毫无下限的人,找你麻烦只会给他自己惹麻烦,捞不着好,他难道不怕你把他来找你代笔的事情捅出去?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事那种人怎么敢做?”厨房里的白炽灯很亮,像能照见每一个隐秘的角落。他的神色却晦暗不明,眉宇间似有一抹隐痛。他是就事论事,还是在羞辱过去的自己?
许伊向他走近:“嗯,言之有理。”
徐屿:“……”
许伊:“饺子煮好了吗?”
“快了。”
“那我回客厅等你。”
“嗯。”
不久,徐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来到餐桌前,许伊已经在等着了,他又拿来筷子和一碟醋。
许伊满足地看他忙前忙后,笑说:“这就是老板的待遇吗?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
徐屿挑了挑眉:“看来我的心态短时间内很难变好。”
许伊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我刚刚用词不当了,是照顾,不是伺候。”干笑,“你这么宽宏大量的人,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徐屿:“难说。”
“……”许伊半伏在桌上,“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我口不择言,我一定知错就改。”
徐屿看了看她:“游戏就这么好玩吗?”
许伊掷地有声地说:“玩不玩游戏事小,重要的是我不该言语有失,辜负你的不辞辛劳。”
徐屿神色一动:“那就别辜负我的劳动成果,趁热吃吧。”
许伊应了一声,开动碗筷。
他们好像回到了年少时那样互无隔阂,彼此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伊伊,时光是不会倒流的。
他那样幽深地望着许伊,只觉得无限怅惘,所幸许伊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