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只说了谢谢。
随即她像个逃兵一样收拾残局攀上台阶,匆匆走进这栋楼,隔绝了枯寂的夜空与寥寥晚星。她在心里默想,善良的小女孩不会因为她的失礼而改变善良的本性,何况有她妈妈的陪伴与指导。她这么想着,心里的愧责才会减轻一些,同时觉得自己简直自私得无与伦比。
只是简单的攀谈,她何必如此慌张。
一进家门她就把手里的东西全丢到地上,内心的逃避使她忘了膝盖上的伤痛,她面无表情地换上了拖鞋去到洗手间里,稍事清理了一下伤口周围的尘沙和流淌到小腿上的血迹。
的确没有很痛,难道真是她太麻木?
许伊心不在焉,以至于出了洗手间门都没有发觉徐屿听闻里外头的动静,已站在门边静候——客卧与卫生间就在斜对门。许伊仍在想着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和她娴静大度的妈妈,仍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拒绝也是一种辜负,假如对方并非客套,那便是辜负了对方的期待,而许伊一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辜负。
在这方面,她实在是个过于内耗的人。
许伊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上坐了,随手捞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像在想事,可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到。
他竟然被全然无视了?
诚然他近来疏于打点自己,但还没有沦落到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地步,基本的形象还是保持着的,怎么会这么没有存在感?
徐屿有些诧异地跟过来几步,瞧着她心事重重地发呆,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徐屿仿佛透过许伊看到了那段灰暗无望日子里的自己,独自静坐在幽暗的地方,郁郁寡欢,疏离又荒芜。
但他知道,还是不一样,很不一样。
毕竟,许伊怎么会像他那样?
徐屿拿来棉签、碘伏和红霉素软膏,去到她身旁。
许伊讶然抬眸:“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屿:“刚刚。”
许伊愣怔了一下,徐屿问:“怎么摔的?”用棉签蘸了碘伏涂抹在她伤口边缘。
许伊一动不动,只一味盯着他的脸。
“上台阶的时候脚滑没站稳。”
徐屿给她涂抹红霉素软膏之前特地提前说了声:“可能会有点痛。”
许伊没说什么,徐屿看了看她,再为她上药,整个过程中许伊只是低吟了一声,右腿没忍住轻微地一晃,其余就没什么了。
可她这样忍痛,徐屿反而更加心疼。
“出什么事了吗?这样不留神。”
许伊神色中充斥着疲惫:“可能是最近老要出门,有点累到了。”
她没说的是她白天常要听妈妈的话为家人们分忧解劳,晚上还要为了自己的工作熬夜到凌晨。她想,还好徐屿没再和她分享同一个房间里的冷气了,不然她连熬夜都要小心翼翼。
徐屿自然不会追问太多,眼风扫见门口堆积的杂物,温声地说:“那些是什么?你腿伤不便,我帮你处理吧。”
“不用了。”许伊脱口回答。
可徐屿只当她同意了一般走到门口,稍微掂量了一下最大的那个麻袋的重量。
“这是什么?”
“我妈在网上给我买的大米。”
“多重?”
“大概十斤。”
“这个呢?”徐屿指了指另一个快递箱。
“床前灯。”其实比起腿上破个口子,她更在意的是那盏灯是否完好无损。
徐屿没再问另两个纸袋里装的是什么,其实是油墩子、牛肉锅贴、蟹壳黄和排骨年糕,都是他们小时候最爱吃的。许伊的小姨家住在老巷子里,巷口有几间开了二三十年的店面。从前许伊不愿追忆往昔,所以对那些吃食的兴趣不大,大老远地带一趟也麻烦,基本就只是路过时多看一眼。
可是今天她偏偏突发奇想想和徐屿一起分享,晚饭没怎么吃就想着吃那些。
偏偏是今天,她怎么忘了有快递要拿?
如果是改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