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在下午快两点时结束,许伊终于可以把伴娘服和高跟鞋换下来,陶蔚感激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陶蔚此时穿着缎质的敬酒服,柔滑的触感令许伊觉得怀里钻进了一条美人鱼。她身上同时散发着清新典雅的香水味和浓烈醇厚的酒气,极难得的混成一股撩人心弦的气味,大概也就只有陶蔚能驾驭。
许伊觉得如果换成是她,必定搭不上调。
热闹与浪漫散场,许伊和徐屿一同打道回府,随人潮前行,又在电梯里挤成一窝,许伊有点局促,徐屿便将她半揽入怀,等出了电梯才收回勾过她肩膀的手。
许伊却一时冲动挽住他手臂,匆匆找了个借口:“穿高跟鞋走了一上午,腿疼。”
其实她并没说谎,她不仅脚底板生疼,而且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但如果徐屿不在身旁,她一定会自己支撑着若无其事地回到家。
徐屿淡定地像手臂没被许伊挽着一样,只是步速忽然放得很慢,几乎比耄耋之年的老者还慢。
同一批电梯里出来的人都走光了,后一批电梯里出来的人也超越他们了,他们仍在慢慢地走着,仿佛在时光洪流中缓行。
这感觉幸福又奇妙。
徐屿说他的手臂,也不是谁都能挽的,所以在邹佳悦刻意地靠近时不做多想地退开了。可是许伊的理由听来也拙劣,他却反而像是如愿以偿,像是许伊根本不需要找什么理由。
哪怕坐在了出租车上,许伊也没有抽离他的臂弯,反而试探地躺倒,倚在他肩上。
徐屿依然默许了她的亲近。
他们一路紧挨着回到家,许伊说要补眠就径直回房间了,明明说腿疼换上拖鞋以后却似走路带风。
她将陶蔚独独赠予她的手捧花拆去包装纸装进花瓶里,放在了窗台上,白玫瑰的花香轻盈地散在空气里,像一支精灵的舞曲。
大喇喇躺在床上时她想,这算是好的开端吗,陶蔚的幸福是不是真的可以分她一点。她痴痴地望着最是无暇纯净的花朵,在它最美丽的时刻,不觉睡下。
随后的日子里,徐屿轻易就能察觉她的不同,她总是喜欢待在他身旁安安静静地看书,又总是央求他在她写稿和剪辑视频的时候无声作陪。
许伊抓住一切共处的机会,徐屿着家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这天夜里,许伊从叶锦奕和姚诗琪合开的美容院里做完护理回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以为徐屿又在加班,开了灯却发现徐屿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许伊惊愕片刻,不自觉走了过去,像走进一个诱人深入的梦幻花园。
徐屿抬眸,沉静地看她一眼,又缓缓垂下目光。
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是许伊的第一预感。可是她该怎么做?她直觉会听到不想听到的话,可是她迈不开逃离的步伐。
许伊徐徐坐在他身旁,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却说:“我是个烂人。”
果然。
许伊虽然不明所以,却并没有透露出困惑的神色,只是本分地松开了怀抱。
“你知道我现在所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借来的吗?”
“我知道。”
借来的,不是他所拥有的。
是因为薛俊宸那天刻意尾随,发现徐屿连车都没有,几经打听之下得知了徐屿一切归零的秘密,继而在外大肆宣扬吗?
可许伊以为,那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人生的起起落落都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徐屿如晚星般的眼眸中却竟划过一丝忧伤,声音里却竟含着一丝厌恶。
对自己的厌恶。
他说:“别再对我这种人,抱有期待。”
许伊的心顿时一片冰凉。
她静静地望着徐屿,早先下定的决心土崩瓦解。
她眼泛泪光:“我这种人,这辈子必须要和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在一起。”
徐屿望向她,唇边携起一丝欣慰:“很好,看来我们都对自我有很好的认知。那么,晚安了,伊伊。”
是他说的晚安,却是许伊先回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许伊浑身都失去力气,抬不起手去开灯。高床软枕近在咫尺,她却走不过去。她只能一点一点弯下腰,倚门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与双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