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年的积蓄已被徐怀远掏空,加之丢了工作,他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可夏文书似乎每天都在盘算着把他连人带物一起丢出去。
那晚他走出家门,失魂落魄地走在喧嚷长街上,天色从黯然的灰变作压抑的黑,他抬不起头去看有没有星星月亮,也着实没有心情。
陆陆续续有行人与他擦身而过,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一对恋人,有的是遛狗的人,也有的和他一样,形单影只。
沦落到这步田地,似乎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他一路走一路想,自己错走了哪一步,还是说从一开始就错了。
七年,七年醉生梦死的时光一晃而过,他同样不是为自己而活,他并不快乐,也什么都没有得到。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所渴望的一丝丝温情也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不愧是一家三口。
徐屿没有想到自己在极度的心灰意冷之下徒步走到了许伊家楼下,这条路他早就在心里走过无数次,可真正付诸于行动却只此一回。
自从打听到许伊的住址,他就满怀虚妄的期许,他想也许有一天,等到一切圆满,等到他拥有人生的自主权,他就会来找她。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怎么还有脸来找她?
徐屿抬头朝许伊所在的楼层望去,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行尸走肉般在外游荡了七个小时,唯有那个房间的灯安安静静地亮着。
他知道那是许伊房间里的灯,他想许伊怎么还没睡,她常常熬夜吗?
他多么贪恋那束光,他多么希望那盏灯连同他一并照亮,他痴痴地望着,直至灯熄。
许伊该是睡了,他该要走了,或许这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他无论如何迈不开离去的脚步,就如同命运指引一般,他来到了这个他经年朝思暮想的地方,要不多待一会儿吧。
来都来了不是吗?
也没人赶他走啊。
他坐在了花坛旁,低了低僵直的脖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尘霾深重,可是想到许伊,幻想她安然熟睡着的样子,他心里就变得平静,好像天大的事都不算事了。
他没想到这一夜过得如此之快,仿佛只是一眨眼,天就亮了。
天亮了也没关系吧,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奇怪的是那天怎么没人赶着去上班,但他也没太奇怪,因为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
好久没晒太阳了,也许晒晒太阳去去霉气也好,于是他依然没走,像在等一个人。
难道他竟希望见许伊一面?
不,不会,眼下是最不好的时机,勉强算得上辉煌时他和许伊都互无来往,而今穷困潦倒,他怎么好意思去见许伊。
当他终于起身要走,却竟鬼使神差般走进了眼前这座居民楼,他竟连自己的行动都无法掌控了。
也许,他可以用自己荒唐的人生和落魄的现状逗许伊一笑,让她看到自私自利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他又想到,他怎么能这么小人之心呢,许伊从来不是会幸灾乐祸的人。
何况遭遇不幸的人是他。
他并非罪有应得,只是太惯常于揽罪上身。
当徐屿反应过来许伊非但不会取笑他,反而可能会力所能及地帮他时,他有点后悔了,后悔这么唐突、冒昧地来打扰她已然安宁平稳的生活。
可他已经敲响了房门,后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