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灌木宛如长蛇的肚皮。
“呵。”公孙鱼冷哼一声,卷起长衫塞进腰带里,三下五除二爬上了黑色大石。
“小鱼哥!你要去哪?!”
是苏韵的声音,那声音宛如撕破地纱布般尖利。
黑色大石连着另一边的围墙,围墙外一片浓雾,公孙鱼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嘭!”
公孙鱼掉下去了。
“哞!”
铜铃大的牛眼凑上来。
牛眼中带着疑惑,仰头看了看天空,又垂下头来看他,“哞?”
公孙鱼趴在地上,笑出了声。
一个熟悉地脚步声传入公孙鱼耳中,公孙鱼歪头趴着,他匆匆跑近,眉目间隐约可见惊怒担忧,皱眉低吼,“你去了哪儿?我找了你一夜。”
“你说什么?”公孙鱼像只王八抬起头,诧异至极,“我明明跟着一个老头......”
“别动!”韩桥突然按住他,伸手在他肩膀上捻起一抹东西,“你身上怎么有头发?”
“在哪?”公孙鱼一骨碌坐起来,摸摸后脊梁背,果然摸到一团头发。
发质柔软,问起来带着木质头油地香气。
公孙鱼抬头看韩桥,韩桥脸色不大明朗。
公孙鱼干笑两声道:“我大概......又遇上了点儿事......”
韩桥目色深沉,“先起来再说,怎么回事?”
公孙鱼摸着膝盖瘫在地上道:“起不来,腿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碰见了一个幼时的玩伴。”
公孙鱼手不自觉捻动那圈头发,不一会就将头发搓成一缕长条,柔软地躺在他手心。
韩桥抿抿唇,公孙鱼脸上少见地出现怀念之情,甚至不自觉带上了遗憾.......那表情有些刺眼,韩桥突然问:“真的是幼时玩伴吗?”
公孙鱼脸上的笑意僵住,昨晚的经历不用韩桥说他也知道,绝对不正常,而苏韵到底是不是苏韵?
青阳镇绝对不简单,极有可能又跟“好兄弟”有关,韩桥曾多次提醒过他,不可沉迷鬼神之事,公孙鱼深吸一口气,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远离。
此事他既不想让韩桥知道,也不想深究,天光大亮,公孙鱼扶着青阳镇的墙根站起来,:“今日我们走吧。”
公孙鱼一贯是少爷习性,不在一个地方玩够了是不愿意走的,因此他们赶考的进程比别的考生慢上许多,而这次,他一反常态要求早点离开,这令韩桥感觉不太妙。
韩桥凝视着他。
一般一个人急促地想要逃离某个地方,要么是觉得痛苦,要么是不想碰面,既然是碰见了幼时玩伴,又何必着急走?
“公孙鱼,你在害怕吗?”
韩桥的凝视让公孙鱼如芒在背。
青阳镇城墙外是一片草地,草地再往外是一片树林,公孙鱼神情中带着茫然,怔怔地看着树林。
也许是害怕吧,如果童年旧友变成鬼怪,他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她?
韩桥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将找到的野果递给他,“吃点儿?”
公孙鱼摇头拒绝了,发呆半晌忽然问韩桥:“韩桥,宅子中的镇宅神兽会雕刻在房梁上吗?”
韩桥咀嚼地动作顿住,微微皱起眉问:“你从哪儿看到的?”
公孙鱼朝身后的城墙翘起大拇指道:“青阳镇苏宅。”
“而且,我闻到了宅子里有古怪的味道......”公孙鱼沉思片刻道,“就像烧焦的皮。”
“所以你昨晚进了青阳镇?”
公孙鱼点点头。
韩桥咽下口中的果子,淡淡道:“如果你真的不想管,我劝你最好不要深究。”
然而很多事,并不是你想躲开就能躲开的。
当公孙鱼再次进青阳镇时,他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因为他从梦中进了一所宅子。
“我什么时候住进了客栈?”公孙鱼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也许做梦了。
公孙鱼打量四周,吃惊地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女子闺房,四周粉色帷幔、屏风、古琴、梳妆台、鲜花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心性。他正在一座厢房中,吸引他注意地是摆在百宝架上的红鱼雕塑——这件雕塑渝州的公孙家也有一枚。
胖乎乎地红鱼圆润光滑,只有眼睛处掉了一点儿漆色,似乎经常被人把玩儿。
公孙鱼记得这是他年幼时缠着母亲打造了一对红鱼摆件,其中一只送给了苏家苏瑶。难道这里是苏家?
公孙鱼不想在此地多留,毕竟他不是什么登徒子,留恋女子闺房像什么话。他想开门出去看看,但是下一秒,他却听见门口有人说话,公孙鱼想躲,但整个屋子哪里能藏得住一个大男人?
“……爹,真的要去选秀吗?”
“唔……不去也行,但是……”
“但是女儿尚未结亲,没有借口推拒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