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举子非常有眼力,一打眼便看见长随身上的龚府腰牌,立即变了神色,跟其他两人耳语道:“翰林院龚大人的长随。”
桌上几人纷纷吃惊地看着公孙鱼,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让翰林院的大人派人来接。
公孙鱼朝几位举子拱拱手道:“各位举子,咱们在京城再见!”
几人纷纷站起来,拱手送行。
公孙鱼随他走到一处青毡小轿前,早已有随侍打了轿帘等待。
小厮道:“公子请上轿。”
公孙鱼从善如流,坐上轿子,小厮抬手,四个脚夫抬着轿子稳稳当当进了重华门。
龚翰林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在位已有十三年,都说他半步宰相。
公孙鱼撩开帘子,京中风俗与西北大不相同,各色人物齐聚,街市井井有条,但人来人往,轿子也走不快。
公孙鱼正向外张望,不经意间对上了一个僧人惊恐地视线,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
公孙鱼摸摸脑袋,周围也没旁人,难道这个人看的是我?公孙鱼正想落轿,那个人眨眼间已经不见踪影。
长随见公孙鱼四处张望,上前替他打帘道:“公子莫急,前面拐弯就到。”
“哦,我不是……”公孙鱼准备解释,可一想这些人也不是韩桥,无需向他们解释什么,于是歇了心思撂下窗帘。
长随很适应贵人的诡变心思,所以并不觉得突兀,示意轿夫再稳当些,几人步履匆匆赶在午时前到了龚府。
公孙鱼仆一下轿,门前站满了人,一位中年妇人打头,后头跟随着许多年轻男女,妇人头戴华贵朱钗,点缀着翠绿发饰,很有气派。
眼见公孙鱼站定,妇人领着一众家人仆妇躬身行礼:“拜见郡王殿下。”
公孙鱼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转头,却不知与谁对视,附近一个闲人都没有,应是龚府清了附近闲杂人。
“起来吧。”公孙鱼不知为何,心下黯然,强打起精神道,“有劳龚夫人。不知老太君安在?”
打头精致妇人——龚夫人道:“谢郡王殿下关心,老太君正在堂上,因身患病症不良于行,无法亲迎殿下,请殿下勿怪。”
“好。小王叨扰龚府了。”
“殿下请。”
公孙鱼被安置在龚家正院,公孙鱼有心推拒,但龚夫人微笑着说:“郡王殿下,陛下有心让您住乾坤殿,是您的母亲力劝陛下改了主意,本应为您建行宫,但公主不允,多番计较才委屈您住在我们家,故请殿下勿要推辞。”
公孙鱼只能住下。
公孙鱼彼时已经换上了常服,头戴紫金冠,面白如玉,风流倜傥。闲逛在龚府后花园,却听见有人说话,是龚夫人。
“福州瘟疫情势紧急,”说着她面色露出些许愁容,“陛下如今广招天下名医,但似乎没什么进展。”
“是啊!”真说话,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官袍的中年人陪同夫人缓缓走来,“陛下已经下诏,恐怕要封了福州。”
“见过龚世叔。”公孙鱼拜见龚大人。
龚大人连忙回礼,“郡王殿下折杀老夫了,快请坐。”
几人在花园草亭坐下。
龚夫人端了一杯茶给龚大人,“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龚大人坐定,猛灌了一口茶水,才长舒一口气,皱眉道:“福州情形不容乐观。陛下要下罪己诏,同时封闭福州出入口。郡王殿下,你能避开福州,真真是万幸。”
公孙鱼吃惊,“龚世叔,福州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龚大人脸上的皱纹都黑了,面色难看,他捏着山羊胡道:“只怕比想象的更坏,如果再找不出药方......”
福州恐怕就要尸横遍野了。
这句话龚大人没说出口,公孙鱼却知道,一旦瘟疫蔓延,一座城死绝了都有可能。他忍不住问:“世叔,难道御医也无法?”
龚大人缓缓摇了摇头。
龚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她捏着锦帕道:“老爷,咱们换些钱粮药草送去福州吧,为百姓尽尽心。”
龚大人颔首,同意了龚夫人的提议。
龚夫人先行离去,留下龚大人与公孙鱼说话。
龚大人先是打量了公孙鱼,然后道:“郡王殿下,明日陛下要去华山寺祈福,但值此多事之秋,陛下不方便出宫,特地让我带了一道密旨,要求您替陛下祈福。”
“我?”公孙鱼一愣,“这不合规矩。”
龚大人斟酌了片刻道:“殿下且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