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一把好手。
不过反应过来的景绮,对黄真芳也略有微词:“妈妈,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开电动车带Kingsley去玩嘛。”
“电动车最方便呀,而且电动车有什么危险的啦,我从小到大送你都是电动车,哪次不是平平安安。”
景绮已经到了不会和妈妈辩论的年纪,提醒了两句便选择认输:“行行行,不过你头盔一定要戴好,不要闯红灯,也不要开太快。”
“我有数的。”
黄真芳又一次打算离开房间,结果Kingsley再度出言挑衅:“外婆的噗噗车超超超快的,biu一下就到家了。跟Daddy的车车一样。”
“哪能会一样!你Daddy开的是跑车。”黄真芳冲他叫嚣,他才不管,搂住亲妈就万事大吉。
眼看墙上的分针又走了几步,窗外的月亮又升了几度,景绮只好苦笑着打断婆孙间的战争,让黄真芳先去客厅休息。
壁灯洒下若有似无的昏黄,照亮蓝色小床上相拥的母子。
万籁俱寂,连风都不再说话,只留下景绮读绘本的声音。她咬字十分清晰,又带了点江浙独有的柔软,如真似幻,连床头那朵永生玫瑰花仿佛都有了芬芳。
Kingsley昏昏欲睡,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耷拉着,但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小嘴张张合合越是密集。
话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基因。
“妈妈,Daddy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这次他自己来接我。”
“Daddy说我拼的迪士尼城堡很不错,又给我买了个Super Mario的乐高,超超超大,手机都拍不下呢。”
“Daddy说等我回去要一起拼乐高,还要一起去迪士尼!”
他巴拉巴拉,好像唐僧念经,景绮抚摸着他的额头,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Daddy真的好爱你哦。”
“我也爱Daddy!”几乎没有停顿地,他又加了一句,“但我最爱妈妈!”
接着他便沉沉睡去,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暖烘烘的、温柔的、犹如日出时分充满希望的氛围之中。
景绮贪婪地享受着此刻。
她再一次感慨她这样一个拧巴的、挣扎的、习惯佩戴面具的、渴望爱却不懂表达爱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活泼可爱嘴又甜的小孩子。
真是上天恩赐,阿弥陀佛。
王铭乔一向言出必行、效率拉满。
第二天他便亲自飞到了上海,并且用一听200ml的可口可乐成功让Kingsley答应提前回香港过圣诞。
Kingsley大概是觉得留景绮一个人在上海孤孤单单很没有道德,于是拿出了毕生的演技。他趴在王铭乔的肩膀上,脑袋歪歪扭扭地耷拉着,眼眶里有眼泪摇摇欲坠、来回翻涌,而眼睛正对着的那一双小手正不安地在王铭乔的西装上胡乱抓着。
仿佛他是被王铭乔生生绑走的。
景绮看破不说破,只是扯了扯他的耳朵,嘱咐他“不要闯祸”。
“妈妈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Kingsley的食指绕着景绮的头发,不舍愈演愈真。
“妈妈要工作呀。”
“妈妈要工作,Daddy也要工作,妈妈和Daddy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工作。”童言无忌,一击致命。景绮此时此刻其实很想控诉一句“妈妈和Daddy又不是没有在一起工作过”。可你Daddy不干人事啊,害你妈妈受尽恋爱脑的苦。
当年的伤身、伤心,应该是到了八十岁还会耿耿于怀。
而王铭乔似乎不记得他给景绮带去的伤痛,倒打一耙:“Daddy的工作不够有趣,妈妈要去做更有趣的事情。”
“什么是有趣呢?”Kingsley又问。
景绮假装自己没听到这么高难度的哲学问题,硬生生地扯开话题道:“Kingsley,你在半山老宅的时候,要多多照顾奶奶知道吗。”
“放心,我会哄得奶奶很开心的。”
“那奶奶要是给你红包,应该怎么办?”
“……”Kingsley支支吾吾,不肯说正确答案。
他对钱已经有概念了,他知道有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乐需要钱,乐高需要钱,书本需要钱,Daddy的车车需要钱,外婆的麻将需要钱,妈妈的梦想也需要钱。
钱是某种程度上的自由自在和无所不能。
然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景绮不希望他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成为不劳而获的俘虏。她对Kingsley没有太高的期许,但成为双手朝上的纨绔阔少总是不行的。
因此她盯着Kingsley的大眼珠,一定要他亲口说出来。
“我会交给Daddy的。”Kingsley垂下眼角,微微叹气。
景绮摸了摸他毛躁的小脑袋:“你的元宝罐子里已经存了很多零花钱啦。钱钱太多,罐子就要boom,爆炸啦。”
“那妈妈再给我买个嘛。”
就这么需要钱?景绮又问:“我们Kingsley最近是有什么新玩具想要买吗?”
“没有。”
“那你要钱钱做什么?”
“不知道。”Kingsley摇了摇脑袋,他煞有其事地咽了口口水后,又说,“但就是想要。”
“喔,小葛朗台啊。这点很像Daddy!”王铭乔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Kingsley当然不知道葛朗台是何方人物,但认为像Daddy是一句赞扬。于是他撒开了景绮的头发,一双小胖手绕紧了王铭乔的脖子。
景绮在一边瞪王铭乔:“我儿子才不能做贪婪成性、薄情寡义的守财奴!”
后者把她的怒气当成纸扎的,云淡风轻地、念经一般地说着“Clam down”。
呵,最恨他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