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太平门?”蒋峥问道。
闻竹:“新兴举子走的都是太平门呀。”
蒋峥恍然惊觉,太平门自南椋建立以来便是作为举子文官等入宫的必经之门,地处南椋皇城的偏东处,比起正门来说此处稍显偏僻。
闻竹慢吞吞展开扇子给自己一下两下扇着风,说:“相比蒋大人定然比我还要熟知皇城宫门布局。”
蒋峥点头:“是。”他顿了顿又说,“那杀手又是何时潜入皇城的呢?又是如何坐到悄无声息杀人抛尸?”
闻竹:“此人必然对皇城内的布局熟悉非常,敢问蒋大人可有去查过当时所有随行的人吗?”
蒋峥:“世子的意思是那人混在了随行护卫中?”
闻竹笑说:“不无可能。”
蒋峥摇头说:“随行护卫都是宫中精挑细选的精锐,姓名籍贯皆有登记入册,都是清白世家。”
“蒋大人怎知这其中无人取而代之?难道忘了宋木那次了么?”闻竹听见蒋峥这般断言不免出言提醒。
太学都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冒名顶替,区区一随行护卫又算得了什么。
蒋峥闻言神色微变,道:“世子此言有理,那本官便再进一回宫,去查查那所谓的随行官兵到底有无端倪。”
闻竹客客气气回道:“那就有劳蒋大人辛苦走这一遭了。”
剩下的事就不归他该考虑的了,而是蒋峥。
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提了一嘴,至于对或不对,只能全看二人运气如何。
倒也不是闻竹唱衰,只是这案子到现在像是钻进了死胡同。
要论案情该有的东西,他们都找得大差不差,对于杀手的动线也能推断一二。
但要说更深点的东西,譬如这凶杀案的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现在来看却像是站在雾外打转,不得章法的胡乱猜测。
奇也怪哉,闻竹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蒋峥剑眉一挑,语调低沉:“世子不和我一齐进宫吗?好歹也是挂了个名的。”
闻竹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认真道:“蒋大人此言为真?莫不是借着这夜色唬人?”
蒋峥:“那自然是明日再进宫,再说这话有什么好唬你的?”
闻竹轻笑两声,不着痕迹的把话挡了回去:“那就全听蒋大人之令,话说,那日的随行官兵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比如……出身之类的。”
“有一个,叫林洛,出身行伍,后不知为何进宫成为了一名护卫,还被归入了飞鸿军内。那日随行的就有他,不过说来奇怪,那日过后他便向领军的告了个长假,说是什么来着……”
军部侍郎余瑾越翻阅着一本册子头也没抬的说。
蒋峥与闻竹对视一眼,皆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未之意。
怎么会这么巧,刚查到这,人就告假走了。
翌日二人便进了宫,向崇檀帝言明了来意,崇檀帝一听便大手一挥给了一个令牌,给二人开了特别豁免。说是阖宫上下见此令如见他,不得以任何缘由为难蒋峥与闻竹。涉及任何调度方面的需求不必二度上呈,此令可代。
蒋峥手心握着的令牌微微发热,他没想到崇檀帝居然能给出这样的豁免。这未免有些过了,只是查一个案子罢了。是否有些过于兴师动众了。
“陛下……”蒋峥欲言又止。
刹那间,脑中如飞羽般闪过无数画面,亦如北风卷地。
闻竹在蒋峥一旁乖巧站立,时不时瞥向他手中那枚做工精巧的令牌。
他看不清上面具体的纹样,只觉这令牌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看蒋峥欲言又止的神色,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这应当是像什么见此令牌如见本尊般的存在。
这种作用的令牌在军中算不上少见,不过军中不看令牌,而是看兵符,有兵符者便能号令行军。
只是以令牌代圣意的实在令人有些惶惶然。
崇檀帝脸色未变,仿佛给出的只是一枚普通的毫无用处的令牌。
“蒋卿有何话要说?”崇檀帝慢悠悠问道。
蒋峥如梦初醒般摇摇头,尊崇道:“臣一时惶恐,竟忘了谢恩,臣该死。”
崇檀帝摆摆手,不甚在意道:“不必拘礼,尽早查明真相便是。”
蒋峥与闻竹齐齐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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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伍出身,照例来说也是归入各地行军中,为何会在京城?”闻竹不解道。
“文书中未写。”余瑾越答。
“那他告假缘由是何?”闻竹又问。
余瑾越头也未抬半分,“应该是什么回乡奔丧之类的罢,要么就是别的什么缘由,军部又不是户部哪里管的了这么多。”
“余大人,林洛此人可在律京有住宅?”蒋峥听完余瑾越的话后不紧不慢接着闻竹方才的话继续问道。
余瑾越这才从文书后抬起头来看人,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蒋大人,这可不归军部管了,您该去问户部。我这军部一日要处理的事多得很,恕在下难以招待蒋少卿。”
得,开始击鼓传蹴球了。
蒋峥眉梢一挑,心领神会。
闻竹仍不死心的问道:“那这林洛,平日里可有什么交好的人吗?”
余瑾越闻言嗤笑一声,他终于舍得开始给这个小世子一个眼神,不过却是充满讥屑的眼神。
“闻小世子,这儿是军部,这可不是您小世子念的那方寸学堂,一个军中有多少人您可知晓吗?更别说林洛待的是军部精锐,军中数一数二的翘楚——飞鸿军。那名单要真给世子您拿出来看上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完。且军队明律规定,每过一旬就变着法的轮换一批人,换来换去的,眼都花了,谁还认得谁呀。您说是不是?”
“昨日刚说过话的同乡翌日便被调遣到千里之外,此生怕是无缘再见,若是走运的,能再见那也认不得谁是张大哥谁是李贤弟了。嘿,您说,这规矩下能有相熟交好的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此事不是余某不愿给蒋大人行个方便,在下也瞧见了陛下的金令,只是实在公务缠身,加之军队里本就鱼龙混杂,各种缘由我想蒋大人再清楚不过。所以二位若是没有哪里能用得上余某的地方,就敬请自便吧。”
余瑾越说了一长串,头未抬起半分。
那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查到这里的线索断掉吗?闻竹抿了抿唇,没有回余瑾越的话。
他偏头看向蒋峥。
蒋峥浅浅一笑道:“余大人说得在理,那我等久先行离去了,今日来此叨扰了。”
说话间,又有下属陆陆续续进进出出,呈上去的文书看得余瑾越眉头愈发紧锁。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点了个头作示意。
闻竹蒋峥二人踱步向外走去。
“蒋大人,那我们接下来去何处?”闻竹问。
蒋峥:“世子到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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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祁大人。”闻竹看着眼前的祁景盛道。
祁景盛笑眯眯回道:“许久未见啊小世子,一切可好?”
闻竹坦诚回道:“还成。”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要是这件事能早点结束那就更好了。
祁景盛转头看向了从入门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蒋峥揶揄道:“蒋大人今日怎么如此默言,难不成军部那人又把你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