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阿姨回应了她先前的讯息,说先生在外忙碌,小优和太太出国旅行,于是让她回乡探亲。
“溱溱要回家吗?”张姨发来语音,关切道:“家里现在可没人呀。姨这儿走完亲戚,过两天马上回去。”
“没事,张姨,”江潮摁着语音键,回复:“我只是问问,您在家里好好过完年。”
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没有吵醒纽森,直到该下车了,他才被江潮喊醒。
“老天,我真是困到要去见上帝了,”
他跳下车,猛地呼吸一口冷冰冰的空气,扭头看向江潮:“不过我又有点饿了……溱?你在看什么?”
出租车停在距离酒店一条街远的位置,江潮的眸光落在街道另一端,掠过长街,在道边车辆上停留。
她已经重新戴上了口罩与帽子,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
即便如此,江潮仍能感受到某道视线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在看着她。
“怎么了?”
纽森探身过来,大咧咧往她望向的方向瞅了一眼,奇怪道:“那边有什么吗?”
——或许是狗仔,又或许是她的错觉,是她最近太过敏感多疑。
江潮摇了一下头,将帽子压低:“你先进去吧。”
夜色笼着层湿润的薄雾,踏着滑板的少年少女从她身边经过,顺着低矮的坡道,如离枝鸟雀般轻快滑落。
她拐进便利超市,买了些零食与水,慢吞吞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酒店外一切如常,没有扛着摄像机蹲人的记者,也没有东张西望的粉丝。
江潮低垂眉眼,往酒店里走。
她的帽子压得很低,稍稍垂着脸。
看不见悬挂于墙上世界时钟,也看不见来往的人群,视野里只有明亮干净的大理石地面。
有脚步声急匆匆接近,影子于地面上一晃而过。
“江潮小姐——您是江潮小姐吧?”
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藏不住的惊喜与急切,拦住她,“江潮小姐,我在这里等您很久了,您可以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吗?”
江潮并不意外。
她说了声“不好意思”,绕过他,直径往前。
“请问您和星光娱乐的田总究竟是什么关系?”
“您父亲名下群星娱乐破产的内幕是什么?”
“有传闻说群星高层行事作风不检点,这是否与群星倒闭有关?”
一句句发问犹如连珠炮弹,那人紧追不舍地跟着她,声音犹如贴着她的耳廓。
其实许多时候,这些记者渴求的并不是问题的答案,他们只期望得到被采访者的反应。
愤怒、不耐、冷漠,任何情绪都能够被夸张放大,最后登上娱乐新闻的头条。
江潮嘴唇紧抿,恍若未闻地向前。
“江潮小姐,江潮小姐……”
“您未经历过训练时期便与历代制作签约,出道资源丰厚。许多网友猜测您背后有金主在捧,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潮小姐——”
那人贴得愈发近了,她甚至能够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隐约的汗味。
“——江潮小姐,您可以回答我吗?”
“她不可以。”
另一道男声与挡过来的手臂一同响起,低沉冰冷。
江潮脚步突兀一顿,茫然,又难以相信,视线下意识地晃过去。
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大部分视野,她看见了男人的黑色皮鞋,带着伤痕的手垂在挺括笔直的西裤边。
“你——”
记者被一只有力的手硬生生锢住,不满扭头看向来人,意外地停顿一瞬。
那拦住他的男人浓眉高鼻,一双眼漆黑狭长,染着极具张力的侵略性,一张脸生得比他见过的许多男明星都更为英俊深刻。
记者怔愣一瞬,嗅到一缕新闻头条的味道,飞快调转摄像机:“你是谁?请问你与江潮小姐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江潮身上,听见他发问,漆黑的眼才微微一偏。
“哦,”
他唇角不咸不淡地向上扯起一点弧度,像是在笑,又没有任何温度。
“我是这儿的保安。”
“怎么可能?”
那记者显然不会相信这句敷衍至极的答案,举着相机又要贴近,“先生,你与江潮小姐一同出现在酒店,请问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空气沉默一瞬。
应潭舌尖抵了抵犬齿,眉峰微微压低,张唇。
“——这位记者先生。”
却有人比他先一步开口,向来温柔的嗓音带着不自觉的僵硬。
“请不要把无关人士牵扯进来。”
江潮没有抬头,帽檐遮住所有情绪,只有微微发抖的尾音揭露些许不平静。
“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请你离开,如果你再跟着我,我会报警处理。”
这一段话说得很快,仿佛怕被人打断,没有片刻停歇。
她看不见应潭的神色,只知道他没有开口,耳边是短暂而寂然的沉默。
酒店的工作人员终于察觉到这处的异样,前来将那位举着相机的记者拉扯开。
江潮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弹。
犯下荒唐错误之后仓皇逃离,又被他逮了个正着——
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由自主地咬住唇侧软肉。
空气凝结着,如同寒冰,凝固到叫人难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几秒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江潮终于听到他开口。
“无关人士。”应潭淡淡问,“说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