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拽着的是什么人?”落在他耳畔的声音娇而媚,“为何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他不敢回忆那段黑暗的日子。
他能用身份,再面对她?
“哪来的痨病鬼,什么武侯府的张大娘子?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走街串巷的打更人,与他道:“现得称一声,贵妃娘娘!”
他捂紧披风,那下头,是坠落悬崖之时被乱石划破的丑陋面孔。与世人而言,那身份尊贵太子殿下已经陨落了,他是游荡在黑夜里,见不得人的孤魂野鬼。
他的妻,也早已经改嫁了他人,再也听不到她唤他一声太子殿下。
在市井勾栏里,他做着最费力气的活,维持着生计。那些来勾栏里喝酒的宫中人,时常提起张翩然,说万安宫金碧辉煌,贵妃娘娘绝色容颜,冠绝六宫。
时间一久,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勾栏里头牌的花魁,找到他:奴家认识一位换脸的道士。
他知道她,宫里来的最喜欢召她伺候,那双手臂满是伤口,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花魁房中的常客,大有来头,勾栏里开罪不起,只能赔着笑。
但花魁已经被磋磨的发了疯。
他亦是在走一步险棋:谋一个身份,重新回宫。
霍洗忧换了脸,弯了脊梁,他成了那宦官……霍洗忧。
皇宫的高墙依旧巍峨,他出入乾清宫,张翩然来的最勤,如传闻所言颇受宠爱。他便日复一日,看着他的妻与朱荀交颈而卧。
她柔软的乌发像是最坚韧的情丝,让他这个猎物沉沦。
张翩然起身去汤池沐浴,身上淡淡的清香,亦是蛊惑着人,他唤:“贵妃娘娘。”
“你又是个什么腌臜东西。”她残忍的,垂着鄢颇轻蔑的看着他,“也配碰我?”
霍洗忧饱受着内心的煎熬,心中有一头雄狮在发出怒吼。她的眼神,刺的他跌落到尘埃里。
可是自那以后,除了报仇之外,他有了让自己继续苟活下去的理由,不会显得他是一个多么可笑可悲之人。
大婚之日。
他捏着她的下颌,吻落在她的眼睑,唇角勾起得逞的笑:“张翩然,你不嫁,也得嫁!”
霍洗忧知道她不会乖乖就范,就提前抓了她的贴身丫鬟作为人质,要挟她。两人较着劲,谁都不想先低头福谁。可到头来,张翩然红着眼眶,执着太子殿下的死因。
他想,她曾经是心里有过太子殿下的罢,可已经太迟了。
霍洗忧哑然的失笑。
他不想再知道,张翩然,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如若,她真是个端庄的高门贵女,牺牲在权利之下的提线木偶。
他对她,因爱生了恨。
更见不得张翩然她有情有义,像是要解救所有人于水火,那细腻的肌肤只能为他所有。他的妻,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不相干的旁人,她只能为了他堕落。
他要见着她也从高高的神坛落下,没了贵妃娘娘的头衔,如同他一样见不得人的藏在阴沟里。张翩然那样高傲的女子,被迫接受委身一个宦官的事实。
甚至,要她为他生一个孩子,真是可怜的紧。
霍洗忧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直到,张翩然从屋子里离去,他心里真的慌都不行。她温柔话语,不过皆是为自己谋一个逃跑的契机。
她不会再回来了。
张翩然她是拎着裙子跑回去的,进了屋子,还是黑灯瞎火的一片,“他……这是不是已经走了么?”
有个力气很大的男人拽过她的手腕骨,在她尖叫出声之时,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
她安了心,泰然自若的看过去,“你这是,生气了?”
霍洗忧粗暴的解开她的大氅,用力的丢到地上。他的手肘撞上了什么,她吃痛的轻呼一声。
张翩然面上热烫,却也不动弹,由得他像个胡闹的孩子,扯坏她的衣裳。
夜风沾染过的大氅,她的鬓发之间带着淡淡的香气,杏仁眼正温柔的凝视着他,在他掌心控制之中,她也并不觉得畏惧。
霍洗忧贪恋的嗅着,她的气味。
“你以为……我撇下你逃走了?”张翩然笑着问,“你着急了。”
霍洗忧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足有千金之重,怕自己的真面目被她拆穿了。他承认了,是拿她没了法子。
又庆幸光线昏沉,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窘迫。
“不会的。”
她的声音游走在他的肩,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安抚。霍洗忧艰难的睁开眼,行动比一闪而过的念头更快,他已拦腰抱着她,走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