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洗忧像是在认认真真与柔妃说体己话。
张翩然不免嗤笑,柔妃得宠以来,这样的表忠诚人不知凡几。装巧卖乖,有的人做来是假的很,还要给柔妃留下一个极不好的印象。
但,在霍洗忧身上是全然不会的。
霍洗忧是什么人物?
他是皇帝身边最宠爱的权臣,官员们要挤破脑袋巴结的人。贤嫔放低身段,也求不来他一句,可如今也开始帮柔妃谋划。真是怪感动人的呢!
柔妃入宫半年,身边正是要用人的时候,早就盼着霍洗忧能念旧日情份,拉她一把。
霍洗忧从未理会过她。
张翩然想笑的点就在此处,柔妃想要折腾皇帝,放眼整个后宫之中,在身份上可以掣肘皇帝的,便是他霍洗忧了。柔妃有了霍洗忧这位得力干将,那是信心也有了,腰板也直了。
霍洗忧的身影挡在柔妃前头,让柔妃看不到张翩然站的方位,话语虽是温和,但和语气依旧千年不化的寒冰,“皇恩,在柔妃娘娘眼里是什么?”
张翩然嘴角一扯,这样的话术何其似曾相识,她不免出神的想,霍洗忧若想要扶持后宫嫔妃,未必一定会是她?霍洗忧喜欢看皇帝的后宫闹腾,她不过是因贵妃娘娘的跋扈名声,正好入了他的眼,为他所用罢了。
倘若,她没有腹中这个孩子。
霍洗忧必定随时随刻,都会舍了她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如同这般如履薄冰。
霍洗忧长话短说:“那么一点男女之间,最微不足道的欢爱,当真是柔妃娘娘想要的么?”
“我……”柔妃说不出话来。
皇恩,过眼云烟。
她想要的是,这一辈子,再也不想低贵妃娘娘一等。她对霍洗忧屈膝一礼:“还请公公教我。”
张翩然知道,柔妃已经上钩了,霍洗忧在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他乌黑的眼,道,“陛下不喜欢宫人提起太子殿下。奴才嘴笨,想来是在这里说了半天干说不到点上。”
张翩然挑眉,霍洗忧想要借柔妃的手,去揭开太子殿下之死的谜底?可是好奇怪,他似乎成竹有胸,认定了此案的关键人物是在皇帝的身上。
他还对她瞒什么重要的信息?
柔妃却是谢了谢他。
张翩然见两人没说别的话,就各自散了。她扶着腰,也打算慢慢往回宫走。临面儿而来,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堵墙,他安安静静等着她先开口:“霍公公,放着这么一条大道不走,来挡本贵妃的路。”
“贵妃娘娘才是好兴致,为了扑蝴蝶寻到此处。”霍洗忧恭顺的抬起手腕,打算让她借一借力。
她的眼好似温柔锁,只一眼,就能锁住他的心。
他最爱鱼水之欢之时,在她推推搡搡之间占尽她的便宜。
“奴才不敢。”
“你不敢么?”张翩然扫了他的一眼:“可霍公公的手,都快摸上我的脸了。”
霍洗忧的嘴角止不住的想笑,她莫不是天真的以为他只想摸她的脸?滚烫的一颗真心到底被践踏上几次,“扑蝴蝶,好玩儿么?”
张翩然站的是有些累,就来者不拒了,“扑蝴蝶,那自然是好玩儿的紧。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见着方才有趣的一幕,霍公公,你说是不是?”
霍洗忧把她人先从不好下脚的地方带出来,仔细着探路,不想让小石子硌伤她的脚,冷不丁的,后脑勺挨了一记。
她没好气的教训,道,“你不说话,倒是有理了?”
霍洗忧很有些恍惚,张翩然这动不动就上手打人的臭脾气,多少年了,可真是都改不过啊!他无可奈何,说,“奴才,先前不知贵妃娘娘生的什么气,这会儿,却有些后知后觉的懂了。”
具体哪里懂了,他不细说。
如果张翩然计较霍洗忧的真心,能让这宦官感觉到如此的欣喜。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人对她是真的上心?
张翩然轻笑一声,最近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他可是霍洗忧,喂不熟的毒蛇!总是想着一个词,他会辜负了她的信任。
“这也没什么。”她轻描淡写的,说,“这世上,谁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今日,贤嫔会扶持余答应得宠,那是想要借她的肚子为她自个儿生个孩子出来。可等真有了孩子以后呢?她必定也会仗着自己品级高于余答应一等,将那孩子从母亲身边抱走。这人心就是复杂的很,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谋划,除非……”
霍洗忧的视线扫过她的脸,问,“还想娘娘明示。”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熟了,已经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让她颇有些头疼。“除非,他是个不会在有喜怒哀乐的死人。”
比起张翩然的从容,霍洗忧面上却是有几分瞧不真切的狼狈。
那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扬着,他再次看向这女人的时候,好像是眼前蒙了一层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