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笑劝道:“青云,你如今怀了尘儿的孩子,这些血腥的事还是离远些的好。”
话落在郭京玉耳里,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激得他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京玉!”楼青云再难忍耐,不顾殷夫人的阻止,硬跑到郭京玉的身边。她心痛地捧起他的脸,擦他眼睛上、脸上沾染到的血迹,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话问:“你为什么要来?”
他知不知道,他只要别再出现,她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可以守着现在的日子,心满意足、不出差错地过下去。只要不见,就不会升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他偏偏要出现,还偏偏要以这副样子,竟让她所有的自我克制,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郭京玉常年佩戴的一圈狼牙链断的断,碎的碎,再不复从前完好。他吞下喉头的涌上来的血腥味儿,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染了大半片的红:“因为...想见师姐。”
楼青云心头一动,涌起澎湃浩然的情感,激荡得她几乎忘情。得亏殷夫人及时叫人把她拉远,她才及时地恢复了理智。可紧接着升腾而起的,又是一种受制于人的愤恨。
医师粗暴地为他疗伤,痛得他满头冷汗,浑身发抖,可他始终一声不吭,咬牙忍耐,下唇很快出现一排皮开肉绽的齿痕。
“轻点啊,他痛啊!”楼青云摇着脑袋,使出浑身力量挣脱开他们,生扑到郭京玉身边,把自己手伸到他的唇边。郭京玉微微眯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摇了摇脑袋,撇开头去。她没了法,把自己的衣服塞到他的嘴里,趴在他身前一句句地告诉他:“京玉,你痛我也痛,师姐陪你痛!”说着,她趁人不备,拔下随从腰间的佩剑,在自己胳膊上一划,鲜血霎时直流。
此情此景惊得殷夫人心头猛跳,忙道:“还不快把少夫人拉开,给她包扎啊!医师你轻点...你轻点!”
楼青云喘着气,知道殷夫人妥协了。
未曾想时至今日,她还是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为他们赢得喘息的空隙。
转而,殷夫人满头黑线地怒斥:“这像话吗?这还像话吗?”
她来回踱步,只觉眼前的状况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忽然,她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郭京玉,见他痛得没了气,还瞪着一双不屈的眼睛瞧着她的师姐,生怕她有闪失。而那双眸中饱含的情感,则太复杂,太复杂了...
殷夫人没再细想下去,下令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少夫人带回去休息!若是咱们将来的小少主有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
楼青云持剑护在自己身前:“我要求把京玉带去长宁院中医治,我要亲自照看他。殷夫人,请你成全。”
殷夫人敛眉冷凝着她,见她半步不让,笑了:“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又要像刚才那样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我?你拿准了,你是规尘心尖上的人,肚子里怀着规尘的孩子,所以我不敢怎么样你是不是?”
楼青云无奈极了:“殷夫人神通广大,怎么会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而已,因为京玉绝对不能出事!如果他出事,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而如果我的走投无路落在夫人眼中是对你的威胁,那我也无可奈何,且只能如此了!”
殷夫人额头青筋直跳,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窝火。她忍了忍,憋出一句:“据我所知,你与郭京玉相处还不过两年的功夫,怎么瞧着比与我儿规尘自小相伴的情谊还要深厚些?”
楼青云端的是问心无愧:“若今日换成规尘如此,我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听着这一句维护之语,殷夫人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很难不缓下神色。她眨了眨眼,“也罢。”转头吩咐:“还不按少夫人说的去做?”
楼青云伏身一拜:“多谢。”
*
殷规尘风尘仆仆赶回崇仰山庄时,被告知郭京玉已在长宁院住下,且伤势有明显好转。他沉着脸,在下属的禀告声中回到长宁院。可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住脚步,一时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恐惧于看到自己不该看见的东西。
一番犹疑,他扭头道:“去告诉少夫人,就说我回来了。”
下属疑惑看他一眼。
殷规尘步子一挪:“告诉她我换好衣服就去。”
下属心道原来如此,告退以后即刻去办。
彼时,楼青云正守着睡着的郭京玉看书,得知殷规尘回来,她一愣,呆呆地把书合上,看了眼闭上双眸的郭京玉,起身去了二人的房间。
那厢殷规尘正烦躁地为自己挑选衣裳,总觉哪一件都看不顺眼似的。忽然一双温软柔软的手为他披上一件外衫:“规尘,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