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将他递来的绷带拂开,“你以为那些难民会感激你吗?我告诉你,白凤,即便那些人活下来,也不会知道有人曾为他们争取过一线生机,你的牺牲会像夜里死去的虫子那样,毫无声息!”
带着激烈颤抖的尾音在夜空中散开,树上的新雪都被震落些许。
我从他睁大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趾高气昂的,带着怼天怼地的气势,五官因为愤怒的情绪而变得扭曲,倒映在他那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睛里,像一块脏污。
是那样丑陋。
我想,将军府的大部分人,都当得上这一句丑陋。
“原来…你竟是那样认为的吗…”那双眼睛在惊讶过后便缓慢的垂下了眼睫,白凤将绷带捡起,轻轻抖落上面的雪花。
“小冷,我没有你想的那样伟大,我只是个选择逃避现实的弱者。”
他拉过我的手,用力将五指展平,将绷带塞进掌心,再替我合拢,他的手心是如此冰冷,让我切实的感觉到,他确实并非我想的那般,是个温暖的圣人。
“我没办法毫无顾忌的去夺走别人的性命,没有人生来应该被主宰,我不是九泉之下掌握人性命的勾魂使者,没有资格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我有时候会很羡慕你,小冷,你是一个真正的杀手,冷漠、孤傲、强大…你拥有一切适合一个杀手的性格,将伤口包扎上吧,继续流血会很麻烦的,然后将我带回将军府,这样…将军应该也不会怪罪于你了。”
他的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周身平和的气质没有半点掩饰的透露出,这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他从未与我说过这么多话,仿佛真是认为自己已经要走到尽头,这是他唯一一次向我吐露心声,我心中阴暗的想着,或许即便是油桃,也从未听见他说出如此心声吧。
如果不是这次作为搭档共同行动,我与他,或许永远都会维持在互相敌视。
攥紧了手中的绷带,我沉默了一会,“谁告诉你我是来抓你的,将军都没下命令,你凭什么这样说?”
他兴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所说的话的含义,又或者,这是不符合“高小冷”所作所为的,有些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谁说“高小冷”只会做出符合自身利益的决定?
我想板起脸来的,但嘴边的笑容却怎样也降不下去,原来,决定保护一个人竟是这样的心情。
语气平平的开口:“转过去。”
白凤不明所以。
嘴角挑起了一丝斜斜的笑意,“怎么,女孩子包扎伤口你也要看?”
他像被火烧到了一样飞快转身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呆,仿佛是觉得离得还是近,又往前走了两步,绕到一棵树后面站定。
遍洒银光的山坳里,除了风雪的声音外,还隐隐有笛子的声音传过来,不知是何人在雪夜中如此有兴致的吹曲。
隔着一棵树,我听见白凤说,“小冷,你和我是不同的,你天生适合这个世界,在将来,你会成为将军府最厉害的暗卫,甚至…在更广阔的天空下拥有栖身之地。”
就算是一开始震惊,但这么一会儿过后,也足够他将我说的话消化明白了。
末了,他说,“趁现在把我抓回去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想连累旁人。”
“不要想太多了。”
我早已包扎好,说话时是特意跑到他身边说的,因为声音太过突然还惊到了他。
我继续道,“原本阿良是计划让我们两个都回去复命的,也就是说,到时候被将军怪罪的不止你,还有我,所以……”
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我也是别扭了好久才说出口,“所以,你也算得上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你若不稀罕这报恩,那便等我保下你一命,这恩情也算还完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死怎么死,我绝不拦着。”
其实这都是借口,只不过因为掩饰的太好,让人一时分不清真假。
白凤的神情是有些动容的,纵然一个人嘴上再怎么说,他毕竟不过十几岁,对生命的渴望是本能,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美的年华中腐朽成一团枯骨。
“可是…将军的性格乖戾,是不会容许有人背叛的,你要怎么做…”
我耸耸肩,“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