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册仅供赏阅,并未标注出准确方位,千润不敢贸然遁地,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最要紧的是找个当地人打听打听。
仙尊为公务下凡可乘鸾车凤车,像她这样偷偷摸摸从建木走捷径,目的地可能就是会产生这样的偏差。竹林后的人家近在眼前,千润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当作登山杖,敛神屏息,谨慎地向那边靠近。
茅草屋、水车组合在一起,通常应该勾勒出宁静,可新材料制成的鼻子非常灵,越是靠近,就越能识别出不安的气息。叩响柴扉时,千润半侧身子作戒备姿态,手里甚至还掐了个诀。
敲了好一会儿,茅屋内无人应门。柴门低矮,门拴一伸手就能够到,但插得比较紧,需要两只手操作,由于千润还要用一只手掐诀,抬脚把它踹碎也不太礼貌,犹豫片刻,踏地一跃,从栅栏外跨了进去。
依据她的判断,屋内必定有人,不来应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主人太怕生,第二,主人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千润在栅栏旁不停转身,朝八个方向喊了十六声“有人在吗”,没得到回答,便告了一声罪,迈步走进别人的小院。
水车底下还有一个马厩,空的,至少在食槽的遮挡下看起来是空的。循着异常的气息走进去一看,她吓了一大跳:地上竟瘫着一头骨瘦如柴的小毛驴,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
唯一的牲畜被人下了毒,这户人家怕不是遭了强盗!千润暗叫不妙,怕开窗查看会惊动坏人,又拿不准茅屋的门栓紧不紧,索性飞身上房,踢掉压茅草的石头,像刚挨了第一鞭的陀螺那样,高速旋转着扎了下去。
被轻易钻破的屋顶再无立足点,千润带着一身草屑跌进屋内……的另一堆茅草上。
这间屋子空荡荡的,陈设不像一般人家的堂屋,没有家具,地上零星摆着几只花盆,角落里还有沤肥用的桶,看起来更像是谁家的育苗棚,那堆茅草可能就是用来给仅剩的几根小苗保暖的。
而搔着千润鼻子的气息也在此时找到了源头——自她对面的一扇破门板背后,不祥的紫气溢出来,简直像故意把她的脚底板往上引似的。
破门板“嘭”一声砸在地上。待烟尘散去,屋内是一个垒得歪歪斜斜的土炕,在那上面,盘腿坐着个额头突出的白胡子干巴老头,瞪圆了眼睛,正看向还没来得及把脚收回去的千润——
并喷出一口黑血。
…………
“这是从井里打的,应该还能喝?”
干巴老头从千润手上接过半个瓢,把口里含的那口狗血漱干净了,立即气恼地赶她下炕:“哪里来的野丫头?谁准你破开门上封印擅自闯进来的?所幸老朽提前在胸口贴符防护,差一点就让你坏了大事!”
千润比他还生气:“怪我?大白天的闭门塞户,谁知道你躲在里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看你这身打扮,你是无量门的道士吧?不在门派中修行,跑到这个荒废的育苗房能有什么大事干?啊?嘴里还含口狗血,邪门得很!”
都是过了一百岁的人,双方各骂一句,便也歇了火。老头怕这个平头正脸的“野丫头”真是来巡山的,稍作调息后,向她解释道:“老朽确是无量门道人,今年门派中新纳了一批弟子,开春便是他们的入门考核,在全门派要为入冬做准备前,掌门命我在此闭关研究考题,之所以口含狗血,是为了防止鬼差误判,勾错了魂。”
千润这才发现,老头脚边的确有一支杆上捆着墨盒的小笔,以及半开的一册竹简,上面全是勾勾画画的痕迹……
等一下,入冬?说到这个,她一路走来的确觉得凉飕飕的,还以为这是因为身在山间,可照理说,即便九嶷山靠海,八月的气候放在青碧未褪的半山腰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寒风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