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你?老朽又不是无知顽童!”翠微子一边驳斥,一边微妙地后退了小半步,“还有姑娘说的闭关十年,如果是说最近,老朽不过在此处闭关沉思了几日,自修道以来,满打满算,闭关也从未超过三年,想必姑娘确是找错了人——”
一个恐怖的念头正在千润脑海中成型:消息的来源并非“猴年马月”,如果这家伙所言非虚,她这第二跟头,莫非一下子栽回到了十年前?
半步开外,已经皱成咸菜的衣领第二次逃脱失败。“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
这一回双脚离地的翠微子咳嗽着说:“按你们汤虞国的年历来算,自然是安定十六年——放开我,要了命了!”
千润怔住了。遗憾的是,她并不知道第一次下凡是在“哪一年”,那时候的她满以为任务足够简单,只用几天的时间便能大刀阔斧地解决,她才不在乎国王在他的王位上坐了几年呢,谁能想到结局却是被小小凡人耍得团团转,还折损了一具躯壳,不得不从头再来……
不是吧,如果推测正确,她真得从头再来了?
蓦地,千润意识到了什么,就像在瀑布下憋气,憋到极限时甩着水钻出来,那新鲜冷冽的空气钻进肺里,把胸中污浊荡涤得一干二净。
方才翠微子说什么来着,他不知道仙魔大战?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仙魔大战压根还没开始?
那她还吭哧吭哧找什么劳什子魔尊嘛,趁此机会,她完全可以从源头阻止仙魔大战啊!
想到这里,千润振奋起来,不光是为了立功机会,还难得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于是放下翠微子,还要细细盘问一番,话没说出口,又觉得眩晕发作,幻觉般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然而,见翠微子刚落了地就摆出防御架势,她才知道震动不是幻觉。这是怎么了,地下有什么东西?此处是九嶷山的半山腰,所谓的“地下”应该指的是山中,搞不好也关着哪个古神——
“千年石斛妖!”
“怎么了?”千润下意识地回应道,并想纠正一句她还没那么大岁数,却在此时,水车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力道击碎,木片飞到半空中,小毛驴吓得吐掉茅草,飞快地奔到马厩外,竟也不发狂逃走,而是冲它眼前的事物发出一个食草的坐骑不该有的低吼。
只见翠微子一伸胳膊,借势让腕上一只铁环飞出。铁环在空中裂成两半,疾速旋转着抵挡住飞来的水车碎片,千润看得眼花缭乱,回过神来时,危险已零落满地,仅剩的几块木片正在毛驴口中“咔哧咔哧”地挨着咀嚼。
短暂的宁静之间,翠微子用唾液润润手指,伸往各个方向探测风势,对准脚底时,忽然惊呼一声,拉着千润一跃上了屋顶。在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一株粗长的藤蔓破地而出,险险扑了个空,立时调转马头,又要向屋顶攻来。
说时迟那时快,翠微子擦鞋生火,点燃两道符咒钉住了它,又挥手召来铁环,一阵刀光剑影,将挣扎不已的藤蔓切成了几段。
失去生命力的藤蔓逐渐灰白枯萎,翠微子正要飞身下房,千润警觉地一回头,把他拉到身后,紧接着,从屋后探出头、正要偷袭二人的另一根藤蔓让她一指头弹飞了。
她又从脚下拾起一根茅草,两指搓过、化茅为剑,手腕一转,引剑翻身,将风削得呼哨作响,三下五除二地粉碎了向小毛驴方向撤退的藤蔓。
“好身手!”翠微子赞道,自以为解除了危机,便飞到方才那根藤蔓旁边,弯腰拾起落下的一朵花,恨声道:“果然又是这孽障!想来是冲破了秘境的禁锢,指望着从这里走迂回路线逃到山脚呢,做梦!”
“你们的秘境在山肚子里啊?”
“没错,这里就是其中一个入口。”
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得多潮湿啊,如果长老都是翠微子这个岁数的,怕不是刚走进去就要被老寒腿撂倒在地喽。
千润偏头看着翠微子手中那朵兰花状的小花,正觉得有些眼熟,又怀疑满地妖兽断肢的扭动依的不是风力——的确不是风力!她骤然色变,大喝一声:“道长闪开!”
来不及了。藤蔓锐利的断裂口猛地从背后刺穿胸膛,翠微子面部扭曲,看向千润,喷出一口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