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钱?宋火火,你去食堂吃碗牛肉面都要十块了。”
宋存的唇瓣摩挲过我的脸,甜腻的香气袭来,我心里痒痒的,手指缠住他的发丝,可怜地求他:“给我亲一口吧,宋妞妞,你不给我亲,还能给谁亲啊。”
“我还能给谁亲?宋霍,除了你,我都没对别人笑过。我可不像你,好朋友一茬一茬的,没定性。”
泄愤似的,宋存轻拍一下我的脸,但下一秒就被我捉住手指给亲了亲。宋存脸红,跨坐在我腿上轻声笑:“你好变态啊。”
手伸到宋存裙子下面,扶住他的大腿,我点头:“一般变态吧,主要是为了配你。”
“坏东西。”宋存抚着我的脸,柔软的嘴唇贴近,我先是吻到宋存的香气,然后是他的发丝,最后才是他的唇瓣。
我的嘴唇也涂上他的唇釉,树莓红晕开拖曳出暧昧的水渍,这是初吻,所以我问宋存:“亲嘴了,然后呢?你,你是不是要张开嘴让我舌……”
“话多了你。”
宋存张嘴咬住我的嘴唇,但就轻轻一下,他俯身张开唇瓣,整个人都露出一种为爱沉沦的软弱可欺。
我勾住他的唇舌,他圈住我的身体,发丝散落,情意摇晃。
那晚亲完之后,我挣扎着下床,告诉宋存我要回家去睡。
他嘴唇艳红水润,下唇点着一颗被咬破的伤口。
“你留下来睡我也不会骂你。”宋存拍了拍枕头。
我膝盖软,但撑着门框,我拒绝:“宋妞妞,我们现在还没成年,不管是留下来睡觉,还是留下来睡你,都不可以。”
“滚!”
枕头砸过来,宋存裙摆凌乱,亲吻时被我撩到腰间,廉价的黑色布料遮掩不住雪白的双腿和起伏。
我深呼吸,没忍住,跑到床边捏住宋妞妞的脸又亲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咬我之前,我跑得飞快,还替他关上了门。
“你等着,宋妞妞,我长大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睡你!等着!”
06.
我的初恋男友是宋存,细算一下,我们的恋爱,好像只存在于一个被我忘记密码的企鹅号,还有一个寒假和一个暑假。
后来大学室友蒋雪分析:“按你这描述来说,宝宝,你不是谈了个恋爱,你这是线下见了个主播啊。”
我高二的那年,宋存考上大学,学校在南方沿海的城市,坐火车要十八个小时。
宋妞妞坐过四趟绿皮火车来找我,我只坐过一次,回来后就告诉他:“我不要跟你谈恋爱了,宋存,你装得时间长了可别把自己给骗进去了。”
打完最后半段话,我又给删掉,最后只发给他一句——宋存,我不要和你谈恋爱了。
后续是我注销了企鹅号,我不想看宋存的回复。我见过很多爱情破裂的大人,我妈不避讳这些,她告诉我的是即使不爱了,也不要在最后说尽狠话,毕竟那也是你曾经满心欢喜亲吻过的人。
我不确定宋存会不会骂我,他这个人说实话心眼挺小。
我和宋存谈恋爱的时候,年纪都很小。每次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见面后,他明明笑得眼尾翘起来,却不好意思说我想你。
有时候在学校后门,他隔着铁栏杆给我塞零食,等到集合上课,宋存才会招招手,等我贴近后弯腰摸摸我的脸。
北方冬天的夜晚,我冷漠克制的初恋哥,呼出一口白汽,眨眼朝我笑:“快回去吧,我就在这等你上晚自习。”
宋存说过他喜欢陪我放学走过的那段路,我告诉他:“这段路根本没什么,宋妞妞,只是十八个小时的火车旅程加重了你的思念,所以现在你才会觉得双倍的幸福。”
“谁想你?”
宋存别过脸反驳,我跳起来搂他的脖子,宋存弯腰笑出声,他也抱住我,脸埋在我的颈窝。长长地舒了口气,宋存声音沙哑又疲惫:“好吧,宋霍,我承认,我确实想你想得,都有些难过了。”
最后一次是我去见宋存,他到车站接我,刚见面就问:“宋火火,马上高三,你们学校没有组织补课吗?”
把书包扔给他,我揉了揉肩膀,车站人群拥挤,南方的夏天潮热又喧闹。
我感到呼吸好黏重,但看到宋存的脸,总归还是开心。
“啧,宋妞妞,看来大两岁真的大很多啊,你现在说话像一个老男人。”
“我老?你,你瞎了吧。”宋存生气,本来是牵着我,然后就改成抓住我的手臂。他余光愠怒,剜我一眼:“你知道学校有多少人追我吗?”
“不想知道。”
“宋火火,你到叛逆期了是不是?好,你有种,一会到宾馆你别摸我。”
走在宋存身后,我的笑容就淡了。一团疑云压在我心头,直到回宾馆后,宋存去洗澡,再推门他穿了一件红黑色的绸缎吊带裙,续到肩膀的头发半湿,发梢微翘。他也染成了酒红色,气息同我记忆里一样馨香。
“宋存,你看G.V.吗?”
我躺在床上打滚,卷着被子把自己裹得只剩脑袋。宋存皱眉,走到床边,弯腰又把我身上的被子一层层剥开:“我不看,但你要是敢看的话,宋火火,现在就给我滚下床去。”
噢,但你好像是个同性恋。
宋存跪坐在我身边,皮肤洇出潮湿的香气,他指尖温凉,一点点刮过我的脸:“坐一晚上火车,我想着你就累了,下午就睡一觉,然后晚上我带你去学校食堂吃牛肉粉。很好吃的,我怕卖完,特意嘱咐窗口的大叔留出来一碗给你尝尝。”
“谢谢你。”我拽着枕头背过身睡,窗户上映出宋存模糊的影子,他伸出手,想要碰我,但怔松片刻,还是迟疑地缩了回去。
宋存弯腰亲了亲我的肩头,以为我睡了,所以他好温柔,笑盈盈地悄声说:“你说你要来,我昨天也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半夜化好妆就到车站等你,结果你呀,宋火火,又气我。”
“烦人的叛逆期,快点过去吧,宋霍,快点,快点睡醒来亲亲我。”
我没有睡着,也听见了宋妞妞的自言自语。我眼睛发酸,心里也委屈,甚至有些埋怨宋存的固执和蠢笨。
他大概是同性恋,同性恋是天生的,只怕宋妞妞自己不知道。
楚烁越问我怨不怨宋存当初穿着裙子哄我跟他好,我难过地蹲在教室后面,心脏都蜷成一团了,我还是摇头。
我说不怨他,因为也没人教过宋存。
楚烁越是转校生,转校的第一天他刚打了耳骨钉,讲台上,老师让自我介绍,楚烁越写上名字,又一笔一划地添了三个字——同性恋。
楚烁越,同性恋。
其他同学还在观望,在议论,因为我们这个小城镇里几乎没有同性恋的概念。
但我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楚烁越这个人,却不是他的标签。
于是楚烁越没有朋友,我就做了他的朋友。他教我护肤,又在午休洗头发的时候给我剪刘海,小休的时候楚烁越求我带他去服装市场。
“霍霍,你觉得红色那条裙子好看还是翠绿色那条?”楚烁越不说话时还是个臭脸的男高中生,但一看到漂亮的裙子,立刻两眼放光,扑上去爱不释手。
我拎着一条刺绣云纹的黑旗袍,心里幻想着宋妞妞穿上的模样,嘴上则敷衍地回应他:“都好看,主要你穿什么都好看。”
“大妹子,你要不先看看我再胡扯呢?”
楚烁越生气,最后我买了那件黑旗袍,又帮他挑了那件红裙子。拎着两袋衣服追上他后,我才解释:“我刚才在想我男朋友,他和你很像,也喜欢化妆还有裙子。对了,他还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头发,等见面了,你肯定会喜欢他。”
疯了。
这是那天楚烁越对我的评价,疯了,宋霍,你谈的是gay啊你!
楚烁越带我去网吧,给我看男同交友的网站,又发帖问,每条评论都很直白——收手吧,大妹子,你这初恋哥的零气都溢出屏幕了。
“楚烁越,那有没有可能,宋存是gay,但他就是喜欢我这个人呢,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他就是喜欢我。”
“漂亮,我追直男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楚烁越晃了晃他手腕上的刀疤,叹气:“宋霍,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能是他把依赖和爱情搞混了。这很正常,但是他比我们大两岁,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很快就会明白过来。到时候……”
“到时候他就会坐上别的男人的副驾。”
我还有心情玩梗,但一低头,抓住楚烁越的手,我难受地哭出来。
“谈恋爱真复杂,我妈也没说过长发男这么危险啊呜呜呜呜……”
宋存说过很多人喜欢他,我同意,但也没想到很多人里面还包括他的老师。
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儒雅周正,举止也风度翩翩,而且最重要的,他有家室,
“看来你就是阿存提到过的小女朋友,还在上高二对吗?你知道早恋是不对的吧?”
我挑着碗里的牛肉粉,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老登,反问:“老畜生,那你知不知道骗婚更无耻啊。”
“我和阿存之间的事情,我没告诉过别人,也就因为阿存说过对不起你,所以我才擅自坦白。至于我妻子,你又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心甘情愿被骗一辈子呢?”
男人噙着笑,一副稳坐钓鱼台的从容模样,说完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袋子,塞给我后提醒:“上次过夜阿存落在我家的东西,你替我转交给他吧。当然,小朋友可不要私自拆开看哦。”
老畜生。
我不用拆开就能知道那袋东西是什么,那包装和牌子,就是楚烁越提过很多次的同性小玩具。一想到这,我恨不得把这东西丢出去。但宋存端着冰豆花和红糖糍粑正走过来,我下意识就把袋子塞进包里。等他坐下来后,我的心还在怦怦跳。
“你不喜欢吃牛肉粉吗?算了,可能是南方的口味不适应吧,那你尝尝红糖糍粑。”
宋存端走我面前的牛肉粉,接过筷子自己开始吃。周围一直朝这边看的几个女生坐过来,把她们没有动过的小酥肉端给我,笑吟吟开口问:“那个、那个宋存,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晚上九点半在南苑操场有露天演唱会,你可以带着妹妹一起去看。”
说完的女生递来两张票,宋存皱眉,只瞟一眼,便搅了搅碗里的粉,拒绝:“她晚上九点多要补作业。”
“哥你帮我写作业不就好了,我自己拿票去看演唱会。”
拿过女生手里的票,看着她们开心起来,我忍不住笑,但下一秒手里的票就被宋存抢走。
他就坐在我旁边,身子微微侧向我,一只手捏着我的胳膊,眼睫微压,宋存明显克制着怒气,“宋霍,我不管你是不是叛逆期,但从见面开始你不是第一次找理由避免和我单独相处了。怎么?你长大了,觉得我恶心了?”
“还有,”宋存目光掠向对面惊诧的同学,语气平静地纠正:“宋霍不是我妹妹,她还是还没有长大的女朋友。”
我们最后还是去看了演唱会。
从食堂出来后,我跟宋存道歉,牵住他的手,我说:“我这次来找你,做了十八个小时的火车,而且只能待三天,回家后就要答应我妈去补习班上半个月的课。宋妞妞,别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直接跳过程序,你现在就原谅我吧。”
宋存气笑了,俯身捏住我的脸,一点都没收着手劲:“宋火火,我发现你真的很自信,你怎么就觉得吵架的结局就一定是我原谅你呢?”
“不是啊,还有一种结局是我不原谅你。但我今晚打算原谅你,所以礼尚往来,你当然应该原谅我。”
“你……”宋存气得脸都红了,我赶紧搂住他的腰,一只手抚着他的脊背,“我不好,我不好,但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宋存,我们吵架浪费了一个小时。”
“我原谅你,宋霍。”
几乎没有迟疑,宋存嘴角一弯,眼里的愠怒忽而化成恶劣的勾引。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递到我唇边,蜜糖般的光影淌过少年指尖。
宋存说:“亲一下我的手背,今晚我就原谅你。”
那晚的露天演唱会到底在唱什么,我记不太清了。
倒是宋存生气时说的那些话,我听得清楚。
他说:“看到前面那对情侣在亲吻吗?宋霍,你为什么不愿意亲我?”
“你在说什么啊?”
我真的怀疑宋存在找茬逼我先分手,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易怒又敏感吗?当然,以前大概他就是这样,只不过当时爱他,就愿意承受他一切的坏脾气。
宋存起身往外走,不顾我在后面追,他脚步飞快,一直到商店旁边,昏昏欲睡的老板趴在柜台上,电视里还在播相亲节目。
他站在商店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一杯冰可乐,指尖哒哒地瞧着易拉罐。等我走进,宋存才抬眼,眼尾很红,显然哭过,但表情还是冷漠克制。
“你没有亲我,从我们见面,宋霍,十五个小时,你没有亲我。本来我还可以劝自己说你累了,或者人多你害羞,但刚才演唱会就是最好的机会,你还是没亲我。”
“我不知道你很在意这个,之前每次都是我主动亲你,我觉得你并不是很喜欢和我亲吻,宋存,你有没有可能只是迁就我?或者说你害怕失去我这个好朋友,所以牺牲自己的爱情拴住我?”
“好朋友,嗤……”宋存冷笑,泪珠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恨意,他说:“谁要做你的好朋友,宋火火,你好朋友那么多,我才不稀罕去凑热闹。”
这就是了,我想,宋存只是占有欲很强,对友情也是。他想要做我唯一的朋友,于是就把浓烈的友情冠上爱情的名义。
宋存想要用爱情的排他性来保障自己是我独一无二的朋友,真蠢啊,损人不利己。
我拿过他手里的冰可乐,拉开易拉罐的瞬间,泡沫溢到手上,指缝黏腻,又散发着糖浆的味道。
晚上十点,老板关上了灯,宋存周身阴影重重叠叠。他只有一双眼睛明亮,饱含恨意地望着我。
我舍不得和他挑明,也懒得解释。只不过再看着宋存漂亮的脸,我忽然就很遗憾。两年前那个分开的夜晚,忍住没有亲他就好了。
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爱情不是爱情,友情也没有退路。
“还是做朋友好,宋妞妞,做朋友至少都坦荡。”
那晚的可乐没喝,走回宾馆的路上,杯壁渐渐凝出细密的水珠,宋存脸上也是。
他一声不吭地掉眼泪,走得又快,不想回头看到我。
“宋霍,你不要我了,对吗?”
夜深后躺到床上,宋存的香气攀上我的肌肤,发丝散开铺满枕头,也黏在我脸上。
“我会继续对你好的,宋存,不管什么身份,我都希望你好。”
“可是宋火火,”他翻过身,背对着我,苍白单薄的脊背颤抖,发丝蜿蜒而上,像月下的裂痕。
宋存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宋火火,如果你不承认你爱我,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
我好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