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怜惜地轻轻搂着他,难过得直掉眼泪。
“是……我回来了……你受苦了……我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我们相拥而泣,也不知道李大夫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阵,末了叹了口气。
“清安啊,她说她鬼上身了,你信不信?”
程清安从我怀里直起身,全身的伤痛让他蹙了蹙眉,“鬼上身?”
“是啊,你妻主说的。我说带她去看看阴阳先生。要真是鬼上身了,恐怕要折寿啊……”
程清安立刻又惊慌起来,“真的吗?会……会折寿……?”
李大夫可真会唬人,瞧把我男人吓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好着呢。你好好的,我也就能好好的。你别听李大夫瞎说,他吓唬你的。”
程清安显然不放心,“可是……”
李大夫站在门口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小猢狲唬我呢,看来是真的。清安呐,她要是鬼上身还好说,要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就用药毒死她。”
这老头……真狠啊……
程清安不顾疼痛伏在我怀里,声音低弱道:“是不是鬼上身我不知道……但打我的不是我妻主……现在这个才是……”
李大夫点了点头,转头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了师父。
得益于我师父的护犊子,在流言纷飞的年关,苏潇晚家暴程清安的故事变成了颇具悬疑色彩的“有人看不得我徒弟好,给她下了咒啦!一个恶鬼占了她的身子,把我徒弟夫郎给打啦!就是要她众叛亲离啦!真是恶毒哇!”的义愤填膺。
当然,给我下咒的人是找不到的,毕竟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无论如何,生活又磕磕绊绊地过了下去。我每天给程清安热敷,喂他喝药,给他暖冰凉的手脚。在他因为冻疮痒得直抓的时候控制住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缓解痒意;在他怕得睡不着觉的时候抱着他闲聊,告诉他抱着他的人是我,不是那个恶魔。
慢慢的,他就冷静下来了。
年夜饭我们炖了半只鸡,煮了一碗土豆咸肉,配上一张葱花鸡蛋饼和一碟干菜汤算是过年。这些菜和现代社会当然是没法比的,但我做孤儿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吃过年夜饭了。即便食物简单,却是久违的安宁幸福。
我给他碗里夹了个鸡腿。
我特意保留了完整的鸡腿,希望他能好好补补。他却又把鸡腿夹到了我的碗里,说:“妻主这些日子辛苦了,妻主吃吧。”
他冻疮未愈,手指常常痒得发疼,难为还能夹起这么个大鸡腿谦让。我放下碗拿起鸡腿递到他嘴边,不容拒绝道:“吃。”
“妻主吃吧。”他眉眼弯弯地冲我笑,侧头躲过,“妻主照顾我很辛苦,应该妻主吃。我成日里躺着,并不需要吃这个。”
虽然这些日子我不许他下地走动,吃的也尽量满足营养需求,但毕竟家里穷,这都五六天了,他一点也没胖,还是瘦弱苍白,身上的淤青也没下去多少。
这可不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导致的抵抗力差么!
“张嘴。”我盯着他不放,他终于抿了抿唇,咬住了鸡腿。
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妻主……”
“怎么了?是不是弄痛你了?坐久了身上疼了是不是?”我一手拿着鸡腿一手去擦他的眼泪,着急地问他,他却哽咽着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我道:“你还走吗?她……她还会回来吗?”
心里一疼,我忙咧了咧嘴掩饰,“我不走了,她也不会再回来。以后就我们两个,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他用力点了点头,红肿的手艰难地夹起一块鸡肉放在我碗里,眼泪落在被子上衣襟上,也砸疼了我的心。
回来不算是自愿的,但也不算被强迫。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救他,哪怕没有看见他的痛苦,三天期限一到,我想我最后也还是会选择他。不为别的,就为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得到的亲人。
那个世界很好,可没有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我。
只有程清安。
我摸摸他的眼眶,接过他的碗喂他吃饭。“别哭了,过年了,要开心呀。”
他轻轻点头,流着眼泪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