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心这才想起陆离似乎还让对方管理宗门的账目,那个最初让她看一眼都头疼的东西。
人为什么会研究出这种东西折磨自己,真是不理解。
已经高她一头的俊秀青年絮絮叨叨地说着,若不是嗅觉还在,朱心只能看到一个被账目折磨到麻木的可怜人,根本分辨不出爱欲的存在。
伸出手指点在对方唇边,声音戛然而止,青年的脸瞬间附上一层薄红。
“嘘——让我安静会儿。”
朱心放下手,仔细打量他。不同于见过的其他鼎炉娇软柔弱,王怀经过长时间锻炼与修行,体格虽算不上健壮,但也与普通男人无异,甚至可以说是匀称,就是这脸看着有些文弱,像话本里的白面书生。
“怎、怎么了?”王怀的眼尾狭长,但瞪大的时候显得尤为无辜,还带有一点憨气。
陆离的行为举止朱心大概能模仿个七七八八,所以丝毫不担心会被人看出破绽。
“没事,只是最近有些不顺心,”朱心摆手,抬眼看他,“陪我走走?”
“嗯。”王怀答应得自然,像是两人再平常不过的相处方式。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两人走在去往湖边亭的栈道,偶尔有蝴蝶在身边经过。
王怀转头看她:“宗主是要赶我走吗?”
“哪能啊。”
正准备把人糊弄过去,朱心就听对方问:“那宗主呢,有考虑过吗?”
朱心想了想,好多年前,大家还在的时候,似乎跟陆离开过这种玩笑,她当时说的什么?
要把桂心姐当做榜样……
“祈愿天下苍生,共享福祉,皆得安乐,不达此志,何以终身……”
“那我也一样,”王怀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想看看,宗训里描绘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朱心有一瞬的触动。
原本她理解不了,为什么人总会去追求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直到她看到邖桂心他们都在为那个目标努力,而这世间的一切也确实在向着他们所想的那样一点一点改变。
而且人真的很奇怪,一个从没见过的目标,也能感染无数的人去期待和奋斗。
于是,她也不得不相信,那个世界,或许在之后的某一天,真的能实现。
“所以能不能不要赶我走,”王怀看起来很委屈,“你之前说过,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你们是我的家人,只要有家,我就不是没人要的乞儿。”
朱心:“……”怪不得耳熟,邖桂心安慰陆离的话被陆离原封不动地用在王怀身上。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惹麻烦了吗?”王怀小心翼翼地试探。
朱心摇头,感慨:“只是觉得人很复杂,难以捉摸。”
“可能因为人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吧,”王怀将视线移向远处的山谷,“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想要活着,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可活下来之后又想着要好好活着,想有尊严的活着,然后又看到了爱,想要拥有着爱活下去……人怎么都不会满足,所以才难以捉摸。”
“你也是如此吗?”
王怀没有犹豫:“当然,因为我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