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管动静很大地离开了。
许向鸣忍无可忍猛地掀开被子,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按键,音频自动开始播放,耳朵顿时被灌满叽里呱啦的洋文。
“这么急?”方慎也钻了出来。
“啊,”许向鸣心虚道,“我爱学习。”
方慎调了调姿势,闭上眼平躺好:“那听吧。”
许向鸣低头看着他。
突然把音频一关:“哎,你初中哪个学校的来着?”
“华博中学。”方慎道。
“华博附中?”许向鸣道。
“华博中学。”方慎重复了一遍。
“华博附中?”许向鸣问。
“没有附。”方慎道。
“没有附?!”许向鸣震惊。
“吓死你了吧。”方慎睁开眼。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许向鸣甚至怀疑方慎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耳边再次回响起小卷毛斩钉截铁的声音:
那方慎初中是附中的,这总不能错了吧!
总不能错了吧!
错了吧~
既然这堪称“总不能错了吧”的情报都是错的,那方慎附中的男朋友,甚至是方慎男同身份的谣言都基本不攻自破了。
方慎可能不是同性恋。
许向鸣瞠目结舌。
卧槽。
那你怎么办,许向鸣。
你好像成同性恋了。
天阴沉沉的,狂风裹着灰尘打着卷儿,在橡胶跑道上绕了几圈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方慎站在看台顶层,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道:“在宿舍呢。”
“又扯,”方谨在电话那头道,“你那边风都吹我脸上了。”
方慎笑了两声。
“行了,大中午的,知道妈妈没事就回宿舍吧。”方谨道,“每次接电话都要跑到操场,什么毛病?”
方慎看了眼天边越压越低的云层,低声道:“我想跟妈说说话。”
“想得美,不许。”方谨道。
方慎沉默,举着电话低头踢了一脚地上小得微不可查的石子。
“耍脾气呢?”方谨笑了,“好萌呀方慎。”
方慎叹了口气:“别搞我啊。”
方谨那边笑着挂了电话,没过多久,老妈的视频就打了进来。
“小叔!”一接通,方慎就看到了方易怼着屏幕的一张大脸。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扬起声音道:“呆呆怎么在医院呀?”
方易还不太会说话,只知道对着屏幕傻乐:“小叔!”
老妈在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方易乖乖将手机递了过去。
看到老妈,方慎心中悬了好几天的石头一下落了地。
她脸上挂着笑,看着状态还挺好:“想死我了吧?”
方慎看着屏幕里老妈笑盈盈的脸,低头笑着咳嗽了一声。
抬头时眼泪却止不住上涌:“……嗯。”
他比方谨小了12岁,出生的时候爸妈已经快四十了。
方谨从小就告诉他,他能陪爸妈的年岁跟方谨相比少很多,所以必须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否则以后有的是他后悔的。
话落,还会一本正经地总结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幼崽方慎对这句话一知半解,只是凭着对哥哥方谨的盲目崇拜,迷茫地听从并执行下去。
他几乎是十几年如一日地维持着一个让所有人省心的乖孩子形象,时间一长,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一开始这么做的初衷。
直到高中,老妈被查出尿毒症开始长期住院,方慎才在午夜梦回时记起方谨童年时常常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那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
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见者,亲也。
“哎哟,又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老妈笑着伸出手指敲敲摄像头,“哎!你妈来咯!”
“神经啊你。”方慎用手背一抹眼睛,眼泪却立马又涌了出来,他忍不住骂了一句,“靠,我真服了……”
“哎呀,好可爱呀方慎。”老妈笑得更厉害了,对着屏幕外的方易招招手,“呆呆快来,你小叔又哭了,羞羞脸!”
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屏幕,方慎只能听到方易扬起的声音:“小叔!”
“哎,哎。”方慎猛地抹了好几下眼睛,又咳嗽了几声,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扯出个笑容,“小叔好好的呢。”
屏幕里的方易小小一个,见方慎笑也跟着笑起来。
“身子怎么样?做手术难受吗?”方慎看向方易身后的老妈。
“肯定难受啊,不难受都不住院了。”老妈凑近屏幕,盯着方慎的脸,“你小子感冒了是吧?就这么几分钟我听你咳嗽都几次了。”
“啊?你听错了。”方慎一吸鼻子,移开目光去看看台底下从校道经过的人,“狗叫吧应该。”
“照顾好自己啊,我可是很努力在活着,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老妈看着他,“真是的,本来今天心情还不错,现在被你搞差了。”
“对不起!!”方慎扬起声音,“我向你赔礼道歉!”
“赔礼,我要你们学校外面卖的那个手编花。”老妈眼睛一弯,“给我买一支泰国玫瑰。”
方慎叹了口气:“那玩意儿老贵了……”
老妈一下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