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这细微声响却没逃过周冀的耳朵,关切问道:“方将军,可是哪道菜不合您的口味?下官这就吩咐膳房,另换几道可口的来?”
嘴上客气,心底里不知道多嫌弃这西北的土包子,想必吃不惯这般精细讲究的膳食。
方以岚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慢悠悠开口:“周大人怕是误会了,”说话间,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沿着府上金丝雕琢的房梁缓缓游走,入目之处,皆泛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晃得人眼晕,眼底的意味愈发幽深起来。
“只是感慨,周大人您这府邸,当真是富贵迷人眼呐。”
周冀看着方以岚面上的艳羡之色,嘴角扬起,脑袋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起来。
“哈哈哈,将军真是谬赞了,我这府邸里,若有哪件小玩意儿能入得了您的眼,千万别跟我客气,随意拿去便是。”
“此话当真?”
“自然千真万确,下官哪有那个胆子,敢在将军面前信口雌黄。”周冀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笑意愈发谄媚。
方以岚像是极为满意,欣然颔首。
这一幕落在周冀眼里,不禁暗自咂舌。
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人跟西北方家联系起来,她爹方沧鸿,那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西北军就是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以往旁人不知往里送了多少白花花的银钱,也难在西北军里谋个一官半职。
到了方以岚这里,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一副盼着他讨好巴结的姿态,再想起前些日子传过来的那些流言,不知怎地就飘进了上京权贵们的耳朵里,那拖欠已久的军粮立马就拨付下来了。
周冀这一生,贪墨之事干了大半辈子,也不禁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只怕方家多年的清誉,是要断送在她手里啊。
...
第二天,方以岚就带着一群小厮,三辆马车又来到周冀府上。
双手闲适地负在身后,方以岚就这么优哉游哉地在府邸里头踱步闲逛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是在定安侯府自家院子里。
“这对汝窑天青瓷瓶看着倒是别致,想必价值不菲吧?”方以岚脚步一顿,饶有兴致地问道。
周冀嘴角抽了抽:“将军,这可不是一般的瓷瓶,乃是前朝顶尖技艺流传至今的稀世珍宝,无价!”
他刻意加重了 “无价” 二字的读音,像是再告诫方以岚,却又不好明面上发作。
“记上。”
赵怀叙拿着本册子跟在方以岚身后,将瓷瓶的名称、详细物件描述,周冀口中的 “无价” 都一一摘抄记录下来。
周冀才算是头一回亲眼瞧见传闻里受尽宠爱的赵怀叙,耳垂上的松绿色尾坠,光影流转间,衬得容貌越发妖冶惑人。稍远望去,一袭水色长衫裹身,衣袂飘飘,透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
这般出众的气质,不靠万金砸下是养不出来的。也难怪方以岚这么缺钱。
来泽阳办正事,还不忘把小情人带在身边,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好好记下,往上报与上京知晓。
方以岚走哪指哪,但凡是镶金嵌玉的都不放过:“这一对景泰蓝金丝双耳瓶,那一扇鎏金鹤祥云纹屏风,还有这个嵌玉琉璃烛台都要。”
一旁的小厮们也没闲着,按照她的要求,在一件件贵重物件上贴上标记。
方以岚屋内逛完了,意犹未尽,庭院里也不肯轻易放过。
她忽然被庭院中央的一棵树吸引目光,“这是棵什么树?大冬天还能开出如此娇艳的花。”
周冀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不会连棵树叶不放过吧?
面上却又不敢怠慢,只能强撑着介绍:“这树乃西南圣树,即便在寒冬腊月,也是会开花的。为了养活这个,可是特意从西南请来老花匠悉心照料。”
这西南的树又怎么能适应这西北干燥寒冷的气候呢?
方以岚满心疑虑还未消散,却看到这池塘里似乎隐隐闪着金光。
“呵,这池塘的大胖鱼,怎么瞧着身上还泛着金光似的。” 说罢,她蹲下身子把手伸进这池子,这才发现,池子里的水竟然是温的。
难怪。
周冀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嗫嚅着回答:“将军看得不错,这鱼呐,是东南鎏锦,一条价值千金,且对水质要求极高。”
方以岚本已抬手准备招呼人来捕捞,听了这话又摆了摆手:“别捞了,这么金贵的鱼,捞上来怕是容易死。”
周冀心里暗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就看见方以岚用脚尖在池边石头上点了点:“在这儿做个显眼标记就行,等回头要的时候,直接来捕,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