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瘦过一日,还时常背着我吐血,你给我说实话,这反噬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
羌云像是憋了许久,今日终于忍不住质问。
“师妹何时起也会为我悬心了?”
往常他若是这么说,羌云一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但今日她却没被这话糊弄过去,反倒是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这架势,是非要他给出个交代不可了。
节华暗叹了一口气,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此局已至末尾,我们能否成功,就在这几日了。命有定数,师父所授是顺天命而为之,可天命是什么,是江山动乱,帝星式微,是战火将起,烽烟重燃。我朝立国至今也不过短短二十年,经历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
“我问的不是天下,是你!”
“我?我既然抢了你的掌门之位,有此报应你当痛快才是,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说到这儿,节华突然想起一事。
“师妹若是当真舍不得我死,不妨再替我走一趟飘渺山,听闻师叔的悬命九针已经大成,若有师叔替我医治,就算只剩半条命,也一定能拉回来。”
羌云不太信这说辞,怀疑道:“为何要我去?莫不是想支开我?”
节华掩袖咳起来,脸上青筋咳得鼓起,羌云甚至怀疑他下一刻能咳出血来,死死盯着。
好在片刻后,节华放下袖子,嘴角干干净净,不像是有血的样子。
“飘渺山险峻难行,你也看到了,就我现在这副病秧子身体,再这么折腾一趟,恐怕没等师叔救命,就得先去见祖师爷了。”
羌云小声抱怨了一句:“那昨日还大半夜不肯睡觉,非要拉着我看你做簪子。”
节华笑而不语。
她摸摸头上的紫竹簪,终归气短,干巴巴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你好好在王府待着,该喝的药一顿都不准落下,我没回来之前,哪儿都不许去!”
她说走就走,也不必收拾什么包袱,找管家要了匹马就上路了。
节华送她到门外,目送她一人一骑远去。
先前还毒辣辣的太阳现下隐到了云后,天色阴了几分,他收回目光,低低道:“这天当真是阴晴不定,变化莫测啊。”
羌云的死劫,本该在昨日,如今看来已顺利避过。
这场与天争命之赌,终究是他赢了。
二人走后,于归进了屋子,将门一关,总算收起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松了口气。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随手拿起扇子摇了几下,想到他们的计划,又叫来双园。
双园并未跟着晏秋池入宫,不过宫外的事都是他在操办,其中内情再清楚不过。
故而见了于归,他甚至还能夸上几句:“姑娘今儿个这出戏,唱得可真好,现在洛阳城的勋贵府邸估计都已经收到消息,以为王爷这次在劫难逃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旁人的揣测罢了,若我们所料不错,今晚对方就会动手,你可得好好演。”
“姑娘放心!”
于归朝双园点了点头,将窗子推开,略略提高了些声音:“王爷曾同我说过,此事背后或许有前朝余孽的手笔,为今之计,只有抓住放出流言的罪魁祸首,才能洗刷王爷的冤屈,令陛下回心转意。若当真能抓住前朝余孽,那更是大功一件。”
“贵妃身体有恙,陛下正沉浸于伤痛之中,若此时再有人提起我就是沈家小姐的谬言,只怕会引起陛下震怒。双园,你多带些人亲自去查,务必要尽快将人找出来!”
双园亦高声回道:“是,属下这就去。”
接下来一整日,于归都在房中呆呆坐着,下人送进去的饭食,茶水通通一口未动,府中侍从偷偷议论,看青青姑娘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只怕王爷是真出事了。
许源站在书房前的长廊下,听见这些话,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卫青青,沈于归?
真是荒谬!
只要没了这个卫青青,就没了攻讦王爷的由头。
他是王府的属臣,自当为王爷尽心竭力,有些事,王爷陷入情障一时执迷,那就让他来为主分忧。
入府多年,虽然王爷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但许源很清楚,自己并不得重用,甚至算不上王爷的心腹。
但这一次,只要他能解了王爷如今之困局,往后他的路,必然会青云直上!
想到此,他的脸色才又恢复正常,用力挺直略微佝偻的背,趁无人注意时走到后院一处僻静墙角,放出了一只信鸽。
夜幕降临,于归独自坐在房中,支着手臂一动也不动,从窗外远远看去像是仍在为盛平王忧心。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的湿润,心里默默算着时辰。
这都快子时了,怎么还不来啊,她都有些困了。
承安公主,你可一定要来啊,否则“卫青青”这个人,该如何消失。
于归换了只手撑着头,半合着眼,打算先趁机休息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闻到一股有些奇异的香味,还有些熟悉——
她心头一震,困意顿时消失。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