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再多人也没办法从我的手中抢走滑梯的,我可比你们高多了!你为什么总是要和他们一起围在墙角玩啊,不是说只有我一个朋友吗?拉开一个人后,他们把我压在了地上,好重。好痛啊,水滴在我的脸上,下雨了,伤口更疼了。”
“xx年4月3日,他们的鞋子趴在脸上。他们在喊‘孤儿’,那是什么?你说就是没有父母管教的孩子,那我也是,我跟你一样。我喜欢你的笑!你说我们是同类。同类?”
这一页的额上工整娟秀地落了一个“相互信赖、共同进步、一起前进的集合”,与其他字迹格格不入。
“xx年4月25日,每天都好疼。他们那叫打人,是不对的。可是他们总是这样。”
“好疼啊。我想在滑梯上等你,只要你来了我就可以第一个看见你!但是他们一直把我往圆通里推。我不想理他们,因为打人是不对的。你真的好久没有来公园找我了!”
“xx年5月13日,他们笑得好丑!他们说你死了,我再也不能见到你了。‘死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跟我继续做朋友的意思吗?所以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
“xx年6月10日,他们说那些白色的石头就是你,这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一堆石头呢!”
叶继予急忙翻开下一页,入目满是凌乱的“我知道了”。他思绪转了又转,手下动作不停往后翻。
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如果我真的会飞就好了……”
日记到此为止,从字迹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初学者飞速的进步。关于天气的描述逐渐从图画转为文字——有人在教他写字。后面的笔画相较于一开始则是更加地凌乱不堪,根本分辨不出来写的到底是一些什么东西,但终归不是什么好话。
将日记中的日期和公告栏上的日期对照,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竟是跟江有汜的猜测对上了。
叶继予的心情颇有些沉重。
原来不是血缘上的家人,是两个善良的灵魂悲剧性的碰撞。一个无父无母的孩童,一个智力受损的成年人,本可以相互取暖,却被一群无知无畏者一手打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有些时候,天真的推手才是最可怕的,根本不讲道理。
他捏住薄薄的笔记本,扬声呼喊江有汜的名字。
江有汜冲过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普通的笔记本,下一秒笔记本便被递到了她的眼前。她一目十行了解了个大概,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封面上那个奇怪的记号。
“居然真的有一本日记本。叶继予,我改名了,以后请叫我江·料事如神·有汜!”说着,她将笔记本交还到他的手中,弯腰捡起了那两块灰扑扑的圆形塑料,躲在他的身后研究了起来。
黑围巾并非是个莽撞的蠢蛋,他的行为恰恰说明了他已经仔细搜索过整个公园至少一遍。如果他探查到了藏在塑料中的笔记本,一定会感觉到奇怪,然后去仔细探查一下,至少不会这么轻率地上去送死。所以,这两个圆形塑料大概率可以屏蔽他的异能力。
应该能换不少积分吧。
有她这一出,叶继予的伤感也消散了大半。他声音沉沉,在无边的夜色中恍若月光洒下:“不是亲人,是朋友。那些寻人启事都是它一张张亲手写出来的。”
江有汜“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跳了个话题:“但我还是不明白尸骨为什么不在滑梯下面,是出了其他意外吗,还是说其实还没有死?”
叶继予摇了摇头。
BOSS闪现贴到他的眼前,抬起利爪,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笔记本的时候后退了半步。
他抬起手:“你的笔记本。”
它小心翼翼地接过日记本,顷刻消散。
于是整个儿童公园也开始崩塌。
江有汜低着头不作声,却感受到了身旁投来的视线。刚一抬头,只见鬼怪的最后一缕长发飘散,消失在了滑梯的废墟上,叶继予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提前过场物品提交成功。BOSS执念消散,‘儿童乐园’彻底终结。”
树林里的人尖叫着想要跑出来,却只能随着落叶一起消失,直至再也无人能忆起他们。
而后叶继予背着一身狼狈的江有汜跨出了公园的铁门。
江有汜摸着手上的塑料一样的东西,开始总结这次的过场经验。刚好叶继予就在这里,有什么疑问也方便直接问。
“日记本应该就是困住它的执念,你给了它自由,就别哭丧个脸了。黑围巾和疤脸在之前跟我结过仇。被找到的尸骨应该是别人的,兴许公园内所有的童尸都是后来被它杀掉的孩子。但是它为什么没有把朋友的尸骨埋葬在最喜欢的滑梯下面呢?”
“我没有哭丧着脸……”在她接过自己这句话再说出更让人羞赧的话之前,叶继予止住了话语,仔细思考了一下接着道,“它可能一直带在身上?”
“为什么即便死去了也不愿意放手?他不是最喜欢滑滑梯吗?葬在滑滑梯下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不按套路出牌的过场物品以及藏匿地点。这次是运气好,万一下一次又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难道就只能凭运气?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这其中的逻辑。
“没有朋友,又有谁会去管他的尸骨埋在何处?既然有了好朋友,那么两个人今后永不会再分离,这难道不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吗?”
江有汜沉默了一瞬,声音闷闷的:“为什么啊?”
叶继予突然噎住。如果此刻换成别人这样问,他一定会觉得那人是在故意戏弄他。虽然江有汜确实很喜欢戏弄他,但是是江有汜,他就意外地觉得合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干巴巴地道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扭过头对上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有汜撇了撇嘴,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道:“那是当然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肯定会去想办法弄清楚的,而且是一定会找到答案!”
侧过脸,他无声地笑了笑。
“对了,你是怎么确定BOSS是寻人的那一方的?”
听到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迟疑道:“其实也不算确定,它给我的感觉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珍宝,像是一直在寻找却未果。”
见叶继予茫然没应声,她仔细思考了一番,接着道:“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吧。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眼睛。但是每每对上它的视线,我都仿佛看到一个目不能视的长发女人孤身踩在雪地上。雪花飘飘扬扬地洒下,很快便盖住了她的脚印。世界空无一物。”
“她在寻找什么,即使根本不可能找到。”她肯定道。
叶继予明白她话语中的认真,因为他也曾与它对视过。
近百人的场,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