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孙美玲在他对面坐着,手边放着一杯咖啡——蔡珍珍亲手给她冲的咖啡。
齐林山拧着眉,冷冷地说:“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不打招呼来我公司。”
孙美玲注视着他,表情苦涩:“我也没有想到……”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我本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忽然觉得好不甘心,我们……”
齐林山打断她的话,埋怨道:“那你可以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而不是贸然跑过来。”
孙美玲摇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哀怨:“前段时间我给你发了多少信息,你回了吗?”
齐林山顿时哑口无言。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孙美玲道,“我来找你,也并非想要你怎么样。我就想问问你,在你心里,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齐林山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顺着她的话,好言好语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相反,你比绝大部分女人都要独立、洒脱、聪明、清醒。所以,我以为我们早就达成了共识,毫无疑问的共识。”
“什么共识?”孙美玲脸色苍白地问道。
齐林山叹了口气,道:“非要说得这么直白吗?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生活当中没有任何的交集,也不需要随时响应对方的需求,无须回复对方的信息……你觉得还能是什么关系?”
孙美玲眼中闪过一丝凄楚:“所以,从始至终,在你的心目当中,我仅仅只是……性伴侣?”
齐林山颇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孙美玲对这段关系的理解与自己别无二致,不料她竟然存了别的心思。他感到烦躁,又有一丝歉疚,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误会,也许是我无意中的一些言行让你有所误解吧,抱歉啊。”
孙美玲摇着头,表情复杂地说:“可笑……真是可笑……我竟然会对你这种人抱有幻想……”她眼中渐渐燃起怒火,扬声骂道,“齐林山,你就是个混蛋,一个没有心的混蛋!”
“骂够了吗?”齐林山冷着脸站起身,“骂够了就走吧,不然赶不上航班了。”
孙美玲慢慢站起身,过度的愤怒让她身子微微发抖,像要站不稳似的。齐林山不免觉得自己或许过于残忍,刚想要出言安慰两句,忽然间孙美玲拿起咖啡杯,猝不及防地泼了他一身。
齐林山低头看着胸前冒着的热气,震惊了足足三秒钟,随后才咆哮道:“你疯了!”
孙美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道:“你该庆幸,我手下留了情,没泼你的脸。毕竟,你也就剩这张脸了。”说完,她拿起包,在他愤怒的目光中径自离开了。
齐林山抽了几张纸,狼狈而徒劳地擦着身上的咖啡渍,片刻后把纸搓成一团,狠狠地扔到地上,用力踩了两脚。
当郑超拿着备用的衬衫和西服走进会议室时,嘴巴张成“o”形,半天没合拢。齐林山换好衣服,威胁道:“敢到处乱说,你就死定了!”
他回到办公室,从母亲和何之洲脸上的表情来看,她们明显看出他换了衣服并且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
母亲听何之洲介绍了她在大学和研究生阶段学的课程,便说要带她在公司参观一圈,了解工作环境。三人刚一出门,母亲看到郑超对面空空如也的工位,当下大手一挥,定了乾坤:
“正好这有个空位,洲洲,你下礼拜一来了就坐这里啊。”
别说齐林山,郑超听完都急了眼,正要说什么,被齐林山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齐林山领着两个女人参观公司,经过市场部办公区时,远远地看到蔡珍珍坐在那儿,顿时心虚得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路过,生怕多逗留一秒钟,被母亲瞧出什么端倪来。
参观完之后,齐林山忙不迭地说:“我下午还有会,不能陪你们了。”母亲抓着何之洲的手,笑道:“用不着你,有洲洲陪我就行了。对了,晚上也一起吃饭啊,吃完饭我上你那住一晚,明天上午回去。”
齐林山顿时傻了眼,脱口而出:“您要住一晚?”
“是啊。”母亲面露愠色,“怎么,你还不欢迎啊?”
“怎么可能!”齐林山信誓旦旦地说,“我是怕您住着不习惯,我那儿乱,夜里还吵……住酒店多好,我这就让秘书给您定个清净的地方。”
母亲手一摆,道:“不必,今晚就去你那里。真是的,哪有亲妈来了赶去住酒店的道理?你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齐林山感到一向和颜悦色的母亲今天对他的态度非比寻常,想来是被突然造访的孙美玲给气到了,成心要跟他算账,如此一来便是怎么也劝不动的了。他换上笑脸,道:“行、行!天大地大,娘亲最大!您说要住哪儿就住哪儿!”
母亲走后,他独自在办公室里踱步老半天,然后把蔡珍珍叫了进来。
面对一脸平静的她,他好生斟酌了一番,才说道:“今天有个突发情况,我妈来了……”
“看到了。”蔡珍珍道,“我以前见过阿姨几次,她没怎么变。”
“嗯……”齐林山吞吞吐吐地说道,“现在有个紧急的事,想请你帮忙……那个,你看看是不是方便……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蔡珍珍被他说得一脸迷惑,道:“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就好了。”
齐林山咽了咽口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沉默半晌后,他说道:“没事了,我自己想办法……你先出去吧,明天先继续在市场部办公,等我消息哈!”
蔡珍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齐林山又把郑超叫进来,让他把下午的行程都取消掉。
“都取消?”郑超一脸惊诧地问,“那四点跟张总的会也取消吗?”
“对。”齐林山烦躁地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亲自给他打电话赔罪。”
随后,他独自离开办公室,开车回到家。
他的家向来不让外人踏足,多年来只用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是司机老贾的亲戚,知根知底,还是个聋哑人。他只让阿姨一周来三次,其余时间有什么要收拾的全靠自己。
他脱掉衬衣,开始清除蔡珍珍呆过的痕迹:床上的茶棕色头发,放在床头的她的睡裙,衣柜里他悄咪咪给她买的一堆漂亮衣服,卫生间里她的牙刷牙杯,烘干机里她的衣服和浴巾,厨房的瓶瓶罐罐,还有两人去迪士尼买的一堆周边,奇妙校运会时三人难得的合照……他一边收拾一边感到口苦心苦,同时也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有叫蔡珍珍亲自过来干这事,要不然,天知道她心里得委屈成什么样……
他把收拾出来的东西放进两个纸箱,搬进储藏间,放到储物柜的最上层。干完这些,他又检查了一遍,发现阳台还搁着昨天买的两盆绿植。他本来是想让她今晚上门来取,借机拖住她不让走,可计划还没来得及执行,便赶上了母亲的“突击检查”。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两盆植物留下了。
“难得,你还养起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