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予抬起头,空荡荡的高堂位让他有些想笑——要是他父皇母妃知道他最后甘坐顾衢之妻只怕会气得揭棺而起——不知道这二位前朝余孽棺椁是否尚存。
父皇我便不求了,求了也无用。母妃您若是泉下有知还请莫要来扰子渠清净,对,就是那个您看不上的顾子渠,是我自甘堕落,经年魂牵梦萦,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夫夫对拜!”刘大最后喊!
凤予险些笑出声,被顾衢紧紧牵住手:“笑什么?”
两人头碰在一起,凤予低声说:“没什么。刘大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厉害。”
“那是,也不看是谁教出来。”顾衢自傲地说。
“送入洞房!”
按一般婚宴的流程,这时候“新娘子”就该在喜床上早早等着夫君来掀盖头,他俩没这一步,但是凤予身子不便喝酒,所以拜完堂就被苏矜然和箫遇压回床上休息。
凤予哭笑不得:“有这么严格吗?无非是两杯酒。”
“不行。”乌芯抱臂冷漠道。
凤予只好乖乖泡完药浴上床睡觉。他刚一躺上去,就觉得腰腹处有些硌,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枚哨子,哨子上刻了三个大字——顾子渠。
是个骨哨,表皮有些泛黄,打磨得很光滑,凤予一时不敢确定这是狼骨还是虎骨,想了想还是把它挂在脖子上求个一夜好梦。
果然一夜好梦沉眠,连顾衢什么时候回屋上床都没发觉。男人动作轻巧得吓人,仿佛浑身的重量都在此刻变成了羽毛,他转过头看凤予的侧颜看了很久。
其实易容的痕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应该是他身边那个小孩儿的手段,想要揭穿也不难,弄点药水揉揉脸就行了。但是,没必要。
顾衢小心翼翼扒开凤予散乱的长发,在他脖子处深嗅,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脸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认定他是他就好。
刘大和几个侍卫一起把喝得烂醉的宾客送回去,亲兵们睡在镇国侯府的暗房里,左库无诏入京喝得醉醺醺的,被箫遇边骂边扶上马背。
刘大找了几个暗卫护送左库回去,左库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怎么今晚两位公主都没来?”
箫遇语气有些复杂,看向远方:“京城早变天了,只有你还在逍遥。”
沉闷的黑夜一望无际,这是泰和公主府走水之后的第一晚,也是周靖玉死后的第一晚,更是镇国侯和皇帝大吵一架端倪出现的第一晚。
有人忙着清点账目彻查奸细,有人忙着联系鼠堂找出凶手,有人彻夜未眠在下一盘无人知晓的大棋。京城是棋局的起点,也是棋局的终点。
轰隆一声雷响!突如其来的大雨,狂风吹灭了御书房的烛火,奏折散乱一地。夏瑾弓着腰举着灯烛走进来:“陛下,起风了。”
年轻的帝王嗯一声,烛火重新照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夏瑾小心打量着宇文尧的脸色,一时摸不清和镇国侯的争吵究竟在宇文尧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夏瑾。”宇文尧忽然说。
夏瑾连忙低头跪下:“奴才在。”
“朕听说你和贵妃宫里的大宫女结成了对食?”宇文尧说。
夏瑾顿时汗如雨下大喊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稼朝律法从未规定宫女太监不得对食。你既然和观雨两情相悦,朕便将她赏赐给你,带回家好生呵护。”宇文尧淡淡道,“下去吧。”
夏瑾腿软得险些爬不起来,哆哆嗦嗦地出去,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里,一开门对上观雨七窍流血白骨嶙嶙的尸体。
白天还活生生巧笑嫣然的人,晚上就死不瞑目。夏瑾慌张地四处张望,目光聚焦在尸身旁边的两杯喜酒,一杯已经被观雨喝掉了。
夏瑾绝望地哭出声。他立刻知道陛下已经知道他把泰和公主和镇国侯入宫的消息偷偷告诉了王贵妃,王贵妃便强留泰和公主在宫中过夜。
夏瑾知道赏他一个全尸已经是陛下开恩,他不知足马上就会被禁军乱刀砍死,丢进荷花池里喂鱼。夏瑾苦笑,将喜酒一饮而尽。
悔啊,不该做不该做的事情……
酉时末,谢飞延走进御书房:“陛下,夏瑾已死,尸体已经处理干净。”
宇文尧点头。
谢飞延又道:“这是,镇国侯府的刘大送来的。”
宇文尧抬起头,没什么表情:“是什么?”
“未得陛下允许臣不敢擅动。掂着像是坛酒。”
“拿上来。”
包布打开果然是坛酒,闻不出什么端倪。宇文尧仔细看了很久最后找了五个小太监进来试毒,小太监挨个喝完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宇文尧方才到出一杯。
入口十分醇香,确实是上了年份的老酒,不算是多名贵,但是颇为难得。
宇文尧想不清楚,顾衢送这坛酒是何用意:“罢了,给各宫分了吧,贵妃那儿你亲自送去。”他指了个刚才试毒的太监。
小太监欣喜若狂,慌忙跪地谢恩,捧着酒樽出去。
“明日上朝,你知道该做什么吧?”宇文尧最后问谢飞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