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照顾人不假,折腾人也是真,萧夕朝淡笑不语。
“他待你好就行,你若是有不开心的可以找我,想出宫玩也可以找我!”夏稚恢复了一点元气。
萧夕朝见他言谈直爽,闷在心上很久的问题便试探地问了出来:“殿下从前有过——男人吗?”
“………”夏稚见萧夕朝脸色变了,忙道:“没有的,表哥忙于朝政,东宫的侧妃也是刚立,哪来的时间找、找男人……”
萧夕朝以为夏稚在给太子说话,神情不复原来柔和,他扎起棱角:“那为何会找上我?”
“许是,一见倾心?”夏稚大胆猜测。
“是嘛。”萧夕朝疑问的语气,听来总觉得不真诚,像在偷偷嘲讽夏稚。
心虚的夏稚打着哈哈过去了,本以为表哥这些年洁身自好,没想到一来就强取豪夺。看萧夕朝脖子的痕迹深重,把人弄到手手还不珍惜,简直暴殄天物!
“喜欢归喜欢,他强迫于你总是不对的……”夏稚正欲发表自己的言论,却突然瞥见窗外一抹身影——
“……但表哥不是随便的人,他从小就是太子,习惯于发号施令,可我看他待你之心半点不做假。”夏稚义正言辞的说。
萧夕朝:“或许吧。”
夏稚怕他不相信,也怕自己性命堪忧,急忙说:“我不会骗你的,表哥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身上的玉天缥,典当了的玉佩,应天城楼的烟花,还有徽玉园的碧萧雪萧,太子的确竭尽所能的讨好萧夕朝,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表哥去哪儿都想带着你,千里迢迢还要带你来琼林和晋云,你一出门他亲自来接你回去,真把你放在心上了。”夏稚说着有点心酸,自己跟太子一块长大那么多年,少有这样的待遇。
萧夕朝冷了,往被子里挪动,他身上不爽利,一动就痛感明显。夏稚看他不舒服,忙伸手扶他躺下,被子也拉到萧夕朝胸口处。
萧夕朝侧过头看他:“世子可曾听过夏虫不可语冰?”
“听过的。”夏稚小时候先生教过。
“太子的锦上添花我很感激,可谁都不是萧夕朝,你说他给了我最好的,可我现在所有的不好也是他赐予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他给的东西容得我拒绝吗?容的我说不合适吗?”
萧夕朝找遍全身,只有疼到骨子里的斑驳印记
听此言,夏稚站起来的身子僵了,他强扯出来的笑容笑到一半放不出去,又收不回来,他原以为萧夕朝说自己是“夏虫”,结果“夏虫”说的是他啊。
他知道太子是错的,可他说不出一个错字,还试图向萧夕朝灌输太子是很好的人,应该接受太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本是两种人,不配坐在一块儿谈心的,夏稚没有勇气直视萧夕朝的眼睛,他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萧夕朝看着窗前投下的一块暗影,在夏稚转身前说——
“夏世子,太子于你而言是世上最好的兄长,可对我来说,他代表的仅仅是强权还有暴戾,谁又能心甘情愿呢?”
说完也不管那块暗影挪动到哪里,他闭上眼睛继续休息,他需要大量的睡眠来恢复身体。
夏稚木偶似的推门出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等候在外的太子。夏稚有些后悔了,太子脸色暗沉,瞳孔里的震怒有如地动山摇。
他该阻止萧夕朝说出那些话的。
“表哥……”
景诏抬手要他先别说话,两人气氛诡异的离开芷园,到了冷清的萍山馆,自萧夕朝回来的那一晚后,景诏就搬到这儿了。
“他药喝完了吗?”
夏稚愣愣点头。
景诏又问:“精神瞧着还好吗?”
夏稚摇头,萧夕朝躺在床上,神色恹恹的。
问完两句,景诏心里有了底,他让夏稚回去休息。
“表哥,你为什么要……”
要什么夏稚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他看得出来太子真的心悦萧夕朝。
可喜欢一个人,为何要弄得如此不堪,他表哥天之骄子,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他不更该满怀自信,坦坦荡荡去争取吗?
“在他眼里,本宫不论给了多少,全是对他的践踏。”景诏对自己的心意和萧夕朝的决然,无计可施。
他陷入此生从未有过的困境。
夏稚犹犹豫豫的上前说:“四公子兴许不是、断袖。”
“难道我是吗?”
夏稚:难道你不是?
“……”,景诏脸色不自然的撇过去,反应过来自己闹了笑话。他喜欢萧夕朝,不是因为断袖,换过来哪怕他是个女子,景诏也可以接受。
这应该不算断袖?
夏稚无力反驳,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说太子手段不光明。
太子手段如果太光明,第一个完蛋的就是他,这两个人各怀心事,夏稚是个傻子,谁也劝不好,索性拍屁股走人。
周隐学府已成,太子没有再逗留琼林的必要,京中的奏折堆积成山,他是时候回去了。
鸾驾回程与来时大不相同,没有沈凛,多跟上了一个孟少巍。
萧夕朝那日出口的话太过锋利,毫不顾及窗外的人,景诏似乎是厌倦了一般,把他安排在了不起眼的厢房。
送行的还是那几个世家人,有人已被踢出局,有人如星辰徐徐升起。景诏在人群的簇拥下登船,扬帆时还能听见岸边学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太子千岁!”
回到船上,又要舟车劳顿几日,相渝收回太子身边 ,因萧夕朝身上伤未痊愈,相栀暂且还随侍在侧,两人看着的确是掰了。
独留船上的孟少巍满头雾水,掰了还找回来干嘛呀,当初利索的把人放走不行吗,害自己平白无故做了回恶人,他不敢去太子面前大吐苦水,只能对着运河长吁短叹。
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夏稚,散了好啊,还了萧夕朝自由身,他也不必夹在中间两面为难。
总而言之,太子和萧夕朝的决裂,几乎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众人同在一船上,互相打着马虎眼,面对太子时而无厘头的焦躁,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开玩笑了,好容易人悬崖勒马,谁还特地去太子面前多嘴!
逆水行船温吞得很,来时三月初九,天色尚寒,去时四月末的草长莺飞,杨柳拂堤。
谁也没心思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