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公公一脸惶然,想去劝萧夕朝低头。
萧夕朝却收住所有悲伤,放下方才的颓靡无助,从地上起来,走的决绝,一丝眼神也没留给景诏。
铜盆中火苗燃尽,最后一丝温度消散在夜风里,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景诏回头了。
他看到萧夕朝踉跄的背影。
路上萧夕朝不发一言,他的脚步在路过新梨园时停了下来。
萧夕朝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去看看胡龄。”
吉公公犹豫一下,同意了,反正太子没有明言说何时开始软禁。
“多谢公公。”
萧夕朝知道是吉公公给的方便,他会尽快说完要说的话,不叫人为难。
新梨园伺候的人少,加之西陵一案,胡龄更是深居简出,门口的人萧夕朝不认识,或许是太子特地安排来的。
看见他来了反而恭恭敬敬的行礼,说侧妃正睡下了。
等人通传胡龄后,萧夕朝推门直入。
胡龄简单披了衣服,伺候在旁的阿柳吓了一跳。
萧夕朝说:“我和侧妃有事相谈,其余人全部下去。”
“萧夕朝,你放肆!”胡龄柳眉倒竖,指着人骂道。
阿柳心知肚明,胡龄还能坐着侧妃的位置全是因为萧夕朝,她知情识趣地退下,走时劝胡龄务必心平气和。
房间里的只剩下胡龄和萧夕朝沉默对峙。
萧夕朝开口打破局面,:“太子知道了我和萧云筹的旧事。”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夕朝,你的谎言被戳穿,恼羞成怒了是吗!”胡龄讽刺道。
萧夕朝佩服她的蠢钝,现在还对自己犯的错一无所知。
“你知不知道那天太子在监视你,监视整个新梨园!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传到他耳朵里,你故意说出来那些事情,再逼我承认是吗?”
胡龄不否认。
她从宴会上察觉到萧夕朝和太子不正常的关系,源源不断的嫉妒让她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她要戳穿萧夕朝的真面目,让太子看到萧夕朝这副皮囊后的自私凉薄。
面对萧夕朝,胡龄根本不为所动,她说:“你惺惺作态给谁看!是我逼你离开西陵的吗?抛弃我哥哥的是你,抢走我丈夫的人也是你,唯有你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无可救药。”
萧夕朝从西陵经营到晔京,因为胡龄的无知全毁了,还搭上萧云筹一条性命。
胡龄反问道:“你现在装作悲伤的模样给谁看,需要你救我父王哥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沉醉在太子的温柔乡里,还想得起西陵吗?!”
庞隽那时要向萧夕朝求情,胡龄是百般的不愿意,她深感羞辱。
这居然也成了她发难的理由,萧夕朝自嘲似的一笑。
“求情?”萧夕朝不知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求情?”
“你攀上了太子,难道还会在乎我哥哥的死活!”
是非都叫胡龄说光了,萧夕朝不声不响地走近她,初时还面色如常,下一瞬直接挥手摔碎了胡龄的妆匣。
红木匣子四分五裂,金钗珠玉散落一地,胡龄花颜失色好不狼狈。
胡龄呆住了,然后听见萧夕朝说:“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愚蠢,你以为太子是什么人?如若真相大白,他会杀我泄愤?我告诉你,只有卑微无用者才杀枕边人,景诏一国大权在握,一旦旧事揭穿,死的肯定不会是我,杀我根本平息不了他的耻辱和怒火。”
“萧云筹没有参与谋逆,他是被人逼死的,西陵上下有人吩咐过,把责任通通推到了他一人头上!”
胡龄震惊的瞳孔放大,她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你在骗我,我不会相信的,你最会说谎了!”
“啪!”
萧夕朝一巴掌扇在了胡龄的脸上:“若不是萧云筹对我有恩,我今日必杀你!”
他对萧云筹迟来的愧疚,还有没送出去的家书,全葬送在这一巴掌里。
胡龄跪倒在地,腿软的爬不起来。
“你在撒谎,你一定在撒谎,我哥哥对大周忠心耿耿,殿下不会的……殿下不会杀他!”
萧夕朝居高临下,他为萧云筹的付出而不值,不论是他还是胡龄都辜负了萧云筹。
“太子知道了我和萧云筹的关系,庞隽还要我去求情,在太子面前火上浇油。”萧夕朝几乎不敢想象太子当时的心情。”
“你以为是谁害死的萧云筹,难道是我嘛?”
他的话成了压倒胡龄的最后一根稻草,刺激地胡龄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萧夕朝扭头离开,并不理会胡龄的失态。
如今责骂也好,怨憎也好,他们再难回头。
吉公公在门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受,太子心爱萧夕朝不假,好好的何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那日太子生辰,萧夕朝拿了一柄小小刻刀,为太子刻下了一枚印章,太子日日配在身上。吉公公好几次看见萧夕朝偷瞧太子的眼神。
他敢打包票,绝不是毫无情意。
“公子,殿下一生于公于私,未尝败绩,遇见您,才头一回知道什么是情关难过。殿下做错事奴才也认了,奴才不敢求您原谅殿下,可是徽玉园的几年,殿下对您,是真的放在心尖上,只是情到深处,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些事。”
吉公公苦口婆心的絮叨着。
萧夕朝恍惚之间,想起第一次到徽玉园时,自己陪在穿着喜服的胡龄身边,他到了东宫头也不敢抬,只看到太子身上明亮的喜服。
喜服胸口处是满绣的金龙海棠,衣摆下一片如意连纹,萧夕朝都记得。
“我走进东宫的那天就错了,沈凛说的对,我这样命如草芥的人,本该悄无声息的死在驿馆里。”
过去的二十年人生中,萧夕朝为活着为自由,付出了太多,他疲倦的回想着,所谓自由值不值得现在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