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遇直起身,察觉师尊平静面容下的戾气,微不可查地皱眉,施诀将邀月剑洗净,取下来背在身后,小心翼翼捧起黎婉清的手。
那人下意识跟着放松,凸起的筋脉也恢复平整,任由自己的手被人检查。
哪怕那目光算得上灼热……
沈祈遇随口问道,“那个莫凡,死了?”
黎婉清低眸,眼中依旧柔情似水,可语气平淡得似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死了。”
清冷温润的仙尊身上依旧铺满皎洁的月光,仍是那个玉骨仙姿的婉清仙子,很好地掩藏住了骨子里的漠然。
“我没有找到肖缺,先一步找到了你。”
没见着伤口,沈祈遇才放心,倒被这句话重新提了起来,急忙答道,“不用管肖缺。”
当然不能让黎婉清知道她和肖缺几世的恩怨……
若是师尊对上男主,被那个怎么都死不了的天命之子惦记上,还不知是福是祸。
没有把握这一世是不是重来的最后一世,所以她不能让师尊冒险。
一点都不行。
沈祈遇不放心,继续说道,“我和他之间,由我们自己决出胜负。”
她回答得太过不假思索。
就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乖徒儿不仅自己有秘密,还和不相干的男人有共同的秘密……
黎婉清抬眼,直直撞进幽深的黑眸之中,难得露出一点委屈的神情,“阿遇不要师尊了?”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结论,话题转变太快,沈祈遇迟钝几秒,一时间没来得及回答。
殊不知面对此种问题,犹豫不答已是默认。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越积越多,渐渐溢了出来,将她包裹进一片浓稠的沼泽之中。
沈祈遇没来由得记起某些黏稠又荒唐的梦境,在那些梦里师尊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埋怨、委屈、纵容、含情脉脉……
少女白嫩的耳根发烫,心跳已然失控。
奇怪,怎么离了她半日,师尊就这么黏人了?
因着问询而微张的红唇凑近,离自己不过半寸,温热的鼻息打在面上,沈祈遇喉头吞咽,急忙闭上了眼。
“怎么会不要师尊?师尊于阿遇而言,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重要到,连恋慕都自觉亵渎。
黎婉清清清楚楚看见了黑瞳随着距离靠近而转动的弧度,停留在她的唇上……
恍然间明白是什么让那人阂上双眸。
她极少与一个人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初时不过因着那点莫名的怜惜,得来了一个便宜徒儿,而后又朝夕相处,日渐熟悉。
黎婉清也曾问过师兄师姐,是否弟子也会同自家徒儿般与她亲近,得到的答案往往都是否定。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若是失了界限,便再无威严可论。
但每当黎婉清板起脸想要推开,被毛绒绒的发丝擦过脸颊时,那点威严瞬间就消散了。
她丢盔弃甲,本就无心阻挡……
或许无数次的纵容才造就了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阿遇说她是最重要的人。
她不知晓,这份“重要”包含的是师徒间的孺慕之情?救命恩人的依赖之情?还是……
其它不该有的感情?
黎婉清矛盾地期待着答案,同时恐惧着那个答案。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尖顺着垂落的发丝抚上那人凌厉的眉眼,一路向下触碰,最终停留在唇边。
连说出来的话都似乎藏着模棱两可的暧昧,“你说我最重要,却不肯看我。”
太近了……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接触的肌肤传来,沈祈遇忍受不了那点燥热,握住黎婉清指尖,虽是被激将法睁开了眼,但只对视一瞬又匆忙移开。
她快被汹涌的沼泽地淹死了。
“师尊莫要打趣徒儿……”
不要再跨越似是而非的距离,撩动她本就控制不住的情感。
沈祈遇在长久的沉默中找回理智。
反正前几世都这么忍耐下来,如今自然也可以。
少女露出乖巧的微笑,绕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那人还不配师尊动手。若是小辈之事扯上师长,必然难以收场。”
话题转移得比她的问话还要突兀,明显是在躲避什么。
可她分明没有追问……
黎婉清勾勾指尖,感受那人握紧的力度,没能从深沉的黑眸中看出多余情绪。
分明是个看起来令双方满意的结果,但心底不安分的波动却愈发强烈,她只好心不在焉道,“那,我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