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玑见到先前的侍者上来收取诗稿,心头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收起了自己原先写的那张,而后将苏流采改写的《逢春》递了过去。
苏流采将一切收入眼中,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面上却不显,而是端起桌上的杯盏,漫不经心地小酌起来。
待到台下诗稿收取得差不多了,王漳西方缓缓站起,温声道:“辛苦诸君,各位的诗稿将被收集起来,由本公聘请专人评选,其中最好的五篇,再交由在座诸君一起评赏——接下来,则请诸君尽享春宴。”说着,他举起案前酒杯,面向众人道,“本公先敬诸君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嘴上客气几句,实则端起自己的杯盏,同样一饮而尽。
苏流采倒也没做出什么特殊的行动来,同众人一道饮尽杯中酒,方轻轻坐下。
陆明玑没得她提示,端着自己身前的酒杯看了看,犹豫片刻,只好饮尽。
天色已暗,宴厅之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而春明园的另一侧,一个阴暗的角落之中,却有几个侍者打扮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其中一位少女不过十四五岁模样,面容精致,气度出众,明明身着侍者的服饰,却硬生生有着领头人的气质。
只听她低声与余下几人认真交代一通,最后扬了扬下巴,道:“就按我方才所说,你等可都记住了?”
那几人相视一眼,不敢一口答应,面上颇有些为难之色。
那少女见此面色不豫,冷声道:“这计划周全得很,你们可是在担心什么?”
众人皆不敢开口,好半晌,直到见少女有些不耐,其中一人才犹豫着道:“只怕苏将军届时知道真相,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那少女看了几人一眼,也是怕将他们逼急了,不帮自己,便稍稍放软了声音,安抚道:“你们是靖国公的人,苏将军一来尚未袭爵,不过是个正三品的官职,二来,她虽有兵权,兵马却到不了京都,在这京中,可没什么说服力。”她顿了顿,又道,“况且天塌了高个儿顶着,有我在此,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开罪你们的。”
几人又对视一眼,想想她许诺的荣华富贵,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低声应是。
那少女见此满意地点点头,挥退众人,而后微微一笑,负手等在此处。
等待评选之时,众人又恢复散漫的状态,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陆明玑看着身边上上下下送上美酒佳肴的侍者,低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苏流采轻轻掂起一块糕点,送到他嘴边,也学他低声道:“这是正式开宴,也就是说,可以用膳了。”
陆明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糕点。
苏流采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少年害羞得很,她可还记得他上次以为用了自己的筷子,被吓了一跳的模样。
她不再犹豫,匆忙把他脸掰过来,一看——少年白皙的面孔已经燃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原本清冽眸光有些朦胧,长睫遮盖下的眼睛竟然恍惚带了些水光。
少年被她强行掰过了脸,有些恼意,形状好看的嘴唇微微一扁,一派不高兴的模样。
苏流采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少年之前的行为,顿时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这些天虽没见他碰过酒,但怎么也没想到,在奴艺所中长大的少年,居然是个一杯倒的!
她有些好笑,又想知道他醉到什么程度了,便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掐了一把,道:“我是谁?”
“你是......苏......苏?”他对着她“苏”了半天,也没“苏”出个所以然来。
苏流采无奈地笑了笑,道:“苏流采。”
少年偏着头打量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记忆中对应上这个人,好一会儿,却突然开口道:“你生得可......真好看。”
苏流采是生得好看,但她身份高的很,没什么人敢在她面前说这句话,一时有些新奇,道:“我哪里生得好看啦?”
也不知是否是酒醉壮人胆,少年一反平日谨言慎行的形象,胆大包天的伸出手去,在她眼睛上按了按。
苏流采只来得及闭上眼,就感觉少年微凉如玉的手指轻轻盖在眼前,他嗓音被酒气熏得微哑,开口:“这里最好看。”
除了她母亲,已经好多年没人敢这么对她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到少年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滑过她的鼻梁,面颊,最后点在她殷红柔软的嘴唇上,轻声道:“这里......这里......这些都......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