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宜习艺,忌求嗣。
这一日的京都下起了小雨,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寥寥,难得显露出几分冷清。
这雨也特别,好像绢丝一般,又细又密,连绵不绝,牵动着人心也多了几分思绪。
陆明玑放下车帘,一转头便迎上对面那道直勾勾的目光,没来由地生出些赧意,脱口道:“将军看我作甚?”
他却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只见那潋滟的双眸微眯,其中似有笑意浮动,开口时声音却又低又柔:“我们明玑哪里都好看,我当然要多看看。”
虽只两句话,却似一枚尾羽,在人心尖儿上轻轻拂过,陆明玑不由得脸上一烫,掩饰一般别过头去,解释道:“只是去学堂,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苏流采最爱逗他,于是也偏了头,故作哀叹道:“国子监可是一旬一休,我又时常忙碌,如此算下来,见面的日子可就少了。你这般年纪的男孩,迎风便长,我若不瞧仔细了,待到再见面时,都不知还能否认出来。”
她说得委屈,陆明玑明知其中有做戏的成分,却还是忍不住认真思虑,小声道:“若不然,换个能外宿的书院也可。”
“傻子。”苏流采被他逗笑,“这京中书院,哪有比得上国子监的,何必舍近求远?”
“可是——”陆明玑还是犹豫。
苏流采便将他头掰过来,打趣道:“若是不舍,就多看几眼。”
因着二人都偏了头,这下距离靠得更近,陆明玑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唇齿间呼出的热气,一时间心如擂鼓,却又有些舍不得躲开。
苏流采却像是知晓少年的局促,微微一笑,白皙好看的手掌轻抚,恰巧落在少年眉眼之间,平静了那一池沸腾的春水。
也许是下雨的原因,平日里漫长的路途也缩短了不少,不多时便到了国子监门前。
苏流采略掀了帘,就见明秀早已等候门口,不由点了点头:“我身份特殊,若是太过张扬,恐于你日后仕途有碍,便不下车了。”紧接着安抚道,“有明秀在,她平日里虽是娇惯了些,心肠却是不坏,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
陆明玑明白她是为自己着想,却还是忍不住将这人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听到明秀的催促声,方才磨蹭着下了车。
为着避嫌,苏流采今日只乘了一辆看不出身份的灰篷马车,只见车夫微扬马鞭,留给二人一尾淡淡水汽。
陆明玑收回视线,却见明秀仍望着马车离去方向,似比自己还不舍,不觉有些好笑。
他不好催促,便转而看向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国子监”。
说是国子监,其实也不太准确,应当叫“国子学“才对。
国子监乃是历朝官学之首,到了本朝,辖下“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以及“书”、“律”、“算”等六学。
其中,国子学接收学生多为勋贵子弟,而太学更偏向于清流门阀,四门学则以平民学子为主,剩下几学则更偏向专学,对其他经学没有那般重视。
高大的门楼,彩绘的檐瓦,描金的浮雕,可见其辉煌。
陆明玑正心生感慨,就听见一旁的明秀道:“学中正门平日并不开放,若要进出,只能走偏门。”
陆明玑这才注意到门楼上书“集贤门”三字,来不及多想,便被明秀催促着往前绕行。
苏流采虽也提到些许,但终究没有明秀说得详细,陆明玑闻言也觉时间紧迫,刚要加快些步子,却又被拉住。
明秀压低了声音,道:“学中不得疾行,当心被‘礼生’捉住,到时扣了分牌,罚你倒贡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