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这是由于母亲怀孕期间遭受了狂厄污染，因而导致的一种罕见疾病。这种疾病在患者发病前不会有任何征兆，发作时患者通常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身体和精神层面都会逐渐被影响改变。”

莉莉拉开外套的拉链，将里面的领口往下拽了一截，那一瞬间，你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又在她的催促下移了回来，你看到了莉莉展示给你的证据——在那片原本被衣服遮挡的皮肤上，覆盖着数层轻薄云母片似的透明红色结晶，结晶下仿佛有闪烁着的光点在由下往上缓慢游动着，看方向，这些红色结晶应该是从心脏处蔓延开的。

这是……从身体中析出的狂厄结晶么？但又不太像你见过的，那种会扩散污染的狂厄结晶，你也不能确定。要是能触碰一下就好了，或许通过系统可以得知更多信息……

你想得过于入神，都没注意到莉莉什么时候整理好了衣服，她突然没来由地用力掐了一下你的胳膊，疼痛令你立刻回过神来，你才察觉到自己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领口里的行为有些不妥。你连忙向她说了句抱歉，莉莉坐了回去，继续着她的讲述。

也许是因为主动向你揭开了伤口，莉莉语气轻快地自嘲道：“看见了吗，这就是躯体上产生的变化之一，还有这远低于常人的体温，我现在简直就像一具被疾病吃空了的尸体。”

“医生说，得了这个病的人通常很难活很久，他们往往会因承受不住痛苦而自杀，或是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异变自我崩溃。所以姐姐一直在为此担心，她想找到治好病的方法，让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这也是我最初的愿望。”

“最初的愿望”，那之后又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你没有打断莉莉，而是作为听众继续默默地聆听着。

“变化的契机是某次疾病发作时。”

“医生说过，这种病发作时患者会感到疼痛，且程度是不固定的。那次疾病发作的时间比往日更短，疼痛程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在我疼晕又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竟无知觉地掰断了一根手指。之后姐姐带我又去见了那个医生，他却直接告诉我们——”

直到现在，莉莉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那位年轻的医生冰冷到令人心寒的话语。

“如果不想让这孩子继续承担痛苦的话，还是尽快选择安乐死比较好。和【狂厄】染上关系的病，往往都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在此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狂厄】是什么，甚至连这个名词都是从医生那听到的，那天回家后，我和姐姐从某些论坛上了解到狂厄相关的信息，也得知感染狂厄的人通常会是怎样的下场。”

“即使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姐姐仍不死心，她带着我跑遍了新城的几家医院，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姐姐越来越焦虑，我也跟着不安，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姐姐花光了她的积蓄，开始接触到高利贷。”

“后来的事情，也不用我再多说了，姐姐尝试了各种各样说是能缓解我病痛的法子，却都没什么效果。我不想姐姐为了我的病一直折磨下去，既然是不治之症，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可姐姐不是这样想的，她不想失去我这个唯一的家人，她希望我能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手段。在我的病发作最频繁的那段日子里，她甚至试过狂厄。”

就算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声音，你也感受到了莉莉剧烈波动的情绪。

“我没能阻止的了她，就像你想的一样，莉娜也染上了狂厄，她的情绪变得愈发不稳定，尤其是在和我有关的事情上，身体体能也在没有缘由地增强，这一切都符合感染狂厄的标准。”

“我知道，锈河的那些死役就是狂厄者最后会变成的样子，医生说的没错，狂厄是治不好的绝症。所以，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莉莉突然抓住了你的手，力气大得惊人。这一刻，少女仿佛抓住了垂下来的那根蛛丝，明知它不可能将自己带离地狱，却依旧执着地抓着这唯一的希望。但是，当你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时，你也意识到，她在恐惧你即将说出口的那个答案。

终于，少女祈求般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和姐姐，真的还有救吗？”

你没有回答，众多原本乱作一团的线索在你脑中炸开，在【狂厄】这个最关键的因素出现后，它们终于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如此一来，车上莉娜异常的情绪，任务中隐含的时间限制，这些奇怪的地方也都能说的通了。

不过这样的话，难怪这个任务的级别要更高一些……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看这对姐妹能接受你的哪种帮助了。

见你久久没有回应，莉莉的心里已经凉了一半，不知不觉间也松开了手。就在她将要彻底绝望的时候，你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将那份诊断书放回桌面，你转身开口道：“有救，既然答应了要帮你，那我就不会轻易食言。”

“不过，”没等她有所反应，你抢先一步开口道，“我还需要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究竟想不想继续活下去，如果想，那在车上的时候，被我救下来的你又为什么要自杀？”

莉莉瞧上去比奥利弗大不了几岁，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本该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年龄，她却因为疾病的缘故被笼罩在不知会何时到来的死亡阴影下。

“……我不知道，”莉莉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她像个无知的孩童一样喃喃自语着，“我是为了莉娜才活到现在的，我本以为没有了我，她会活的轻松许多，可是姐姐把我看的太过重要了，如果我死了她会更痛苦的，所以我又不想死了。”

瞧她这三句话不离姐姐的状态，被狂厄污染导致的偏执程度绝对比莉娜还要深，不过，这也是你头一次遇到除那些禁闭者们外的感染狂厄的人，她们的偏执好像也不比那些禁闭者要少。

你目前遇到过的那些紧闭者中，坎贝尔夫人的执念是对人偶的喜爱，尤尼的执念是想要凑齐五官复活已死的姐姐，露薇娅·蕾的执念是对演艺梦想的追求，至于奥利弗的执念……你还不能确定，但八成和亲人、同伴这些情感上的联系有关。

而你面前的这对姐妹，她们的执念明显就是对方了。

“莉莉，”门被敲响了，莉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晚饭已经做好了，你们聊完了吗？”

“聊的很顺利哦。”莉莉还坐在那里，你笑眯眯地打开门，你已经闻到晚饭的香气了。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