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搀着周孚往门外去。
一张布满泥泞的脸忽地闪来,吓得县令当即撒了搀着周孚的手。一个中年男人随即慢腾腾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抬起头朝屋檐望了一眼,又伸着脖子往里瞅。
李照瞧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脸和身上都是泥泞,一片狼狈,压根看不出他穿着什么衣服。
那中年男人露出狐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忽地迈步直直朝周孚走去,先掏出一枚符节,后自怀袖中掏出一份帛书,抱拳笑道:“君侯接旨吧。”
周孚眼角含笑,依言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稽首礼。
这是册封扬州牧的奉旨。李照在一旁听得浑身冷汗,心中泛起阵阵恐惧的涟漪。
她心道:“好了,现在好了。周孚一下成了扬州牧,他们三人可算是彻底没救了。”
李照翻着眼珠子偷偷去瞧那特使,只见他一双眼贼溜溜地在周孚身上打量,一手放在臃肿的腹部,身后也无甚侍从和车马。咕噜咕噜的响声乍然响起,是从特使的肚子传来的。
他念到一半忽地停下,张大眼睛问左右侍从道:“舟车劳顿,难免饥饿。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吃的?”
周家人连忙颔首笑道:“有的有的,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有。”
一群穿着整洁鲜艳的人扶着浑身泥泞,身材臃肿的特使,有的抓肩膀,有的抓手肘,有的抓臂膀,如同众星拥月般推着他往门外去了。
到了门口,周家人一番东张西望后,狐疑地道:“特使的车马停在何处?”
放眼望去,门口除了周家和县令的车马,再无其他。
不对不对!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李照喝道:“你不是朝廷派来的特使!朝廷派来的特使,怎会没有玺绶,没有车马侍从?”
特使听了这话,臃肿的身子停下活动,一脚蹬在车辕上,一脚还在地面。他吃力地半转过身子,朝她抛了个笑脸,耸眉道:“我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把我的马车打翻了,又打跑了我身边的侍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笑道,“这难道不算明证吗!”
特使目光突然变得凝重,指着远处问道:“那辆槛车是怎么回事?那一车男女到底犯了什么事?”
周孚笑着回答他,不料特使却转而拍手笑道:“那好!我如今不饿了,今日便当个监斩官!”
周孚没有拒绝他,带着他上了马车,跟在那槛车后,往市集去了。其余周家人也各自上了马车,李照没有骑马,尾随其后。
这支车队浩浩荡荡地在人来人往的市集开了条口子。行人纷纷往旁边避让,车队迅速占据了逼仄的路面。路过禽市时,周孚忍不住举手在鼻子边扇了扇,皱眉道:“也该让县令管管这些刁民了!这些路可不是供他们摆摊的!”
李照跟在车后,走起路来有些许歪歪斜斜。她才受了重伤,还未恢复,又经受了颠簸,能勉强行动已是十分不易。走在逼仄而脏乱的路上,她险些被一块石头绊倒,所幸路边心善的老大爷扶了一下。
老大爷一脸担忧地道:“看你这脸色,嘴唇也发白了,还是先别走了,停下歇一歇吧。”
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渐渐远去的马车,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周家人很快便把刑场布置得工工整整。刀和台子都齐全了。刽子手大张着腿,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忽然鼓起腮帮子,一口喷在他身旁那把大砍刀上,吓得旁边的小孩哇哇大哭。
此时台下围满了人,都伸着脑袋凑前来看。路面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李照静静地伫立在人群中,同样在往台上张望。
他们三人被摁在刑场上,双手被束缚在背后。由于头是侧着的,李照看不清他们面上的神情。
空气中混杂着牛粪味,远处传来哞哞的叫声。那里是牛栏,拴着十几条待卖的牛。旁边的马低着头,蹄子不停地刨土,扬起粉尘。李照缓缓地从人群中隐去。
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上升起,升到半空时,特使按捺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扬手吩咐道:“午时已到,行刑吧!”
刽子手又满饮了一大口酒,“噗”地一声喷在刀刃上,随即扛起那把大砍刀,向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