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他肃声道,“本巡检亲送二位去往湘乡,汝等要守好武障司!”
逃!
他也得逃!可不能送了性命!
至于知县诘问,便说担心溃兵逃跑不来报信。就算知县不信,大不了他出钱买命,总比在武障等死强。
心中打定主意,他不再耽搁,找来马车,给了两溃兵些许干粮,便带着几个弓兵一起去往湘乡县治。
出武障市前,王元恭甚为着急。等到了永丰市,他便不急了,说是天色将晚,歇息一夜再出发。
反倒是两邵阳兵此时劝他,让他在永丰坐船去县治。
他自然不答应。
去县治太早,大同社还没打过来,他又被知县打发回武障,那便不美了。
却不想第二日手下弓兵将他叫醒,说邵阳兵不见了。
他错愕之余,突然发现房中有些乱,衣物、行李都被动过。他心头一惊,连忙检查,但银子未少一两。
疑惑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的印信不见了。
“那两个狗才,偷走本巡检印信做甚?”他甚为不解,“难道是怕巡司盘问?不对,湘乡境内只武障司一处巡司,从永丰坐船到了湘潭,哪里不能去?”
他还没想明白邵阳兵为何如此行事,原本喧哗的永丰市陡然锣鼓喧天。
他与弓兵出门查看,便见几支穿鸳鸯战袄的将士在永丰市街巷穿插。
“邵阳兵真去了湘乡?这是湘乡来的官兵?”他又惊又奇,“这也太快了罢?这些兵,看着好年轻。”
正在感慨,却不想一支官兵发现他们,近来将他们围住,其中一个长胡子的说道,“你等是何人?”
他有些不快,当即板着脸道,“我是武障司巡检,你等是谁人麾……”
话还没说完,那长胡子的官兵便笑道,“走了运了!武障司巡检在这!我们也算立了一功。”
王元恭神色大变,却又听见对面一个官兵笑道,“一个小小巡检算甚么?上半年在新宁,老子还抓了一个守备哩!”
王元恭面如死灰。
此时他哪里不明白,眼前这些人根本不是官兵,而是大同社贼!
可是,怎么这么快!
他还没想明白,便被人带去了大同社社长面前。
那女人站在一处码头前,与十几个船家说了什么,便走过来问他,“王巡检,那两个邵阳溃兵哩?”
女人披甲,密密麻麻的铁片看得王元恭又怕又恨,但他却死撑着面子,厉声道,“贼妇,他们拿了本巡检的印信已去了湘乡,游巡道很快便会发兵灭了你等贼人!”
女人丝毫不慌,她身边几个壮汉甚至笑了起来。
一个看着有些憨的汉子大笑道,“蠢货,你真以为那是溃兵么?”
女人转身,那些汉子又都跟着她走了。
他也被人带走,发蒙之余,他听见女人越来越模糊的话语:
“永丰市比武障市大不少,多留些人,便留两排罢。记得强调不得骚扰商户,如有违规犯纪者,严惩不贷。
“其余人员随我立刻乘船北去湘乡,给傅知县一个惊喜……”
……
傅宗夔看着眼前的晚饭根本动不了筷子。
今上午两个邵阳兵拿着武障市的印信,说邵阳已破,他们逃入武障市,武障司巡检亲率弓兵到界岭警戒,让他们来县治报信。
邵阳兵的口音做不了假,又有巡检印信,他已信了大半,立即告知巡道游王廷派来守卫湘乡的把总警备大同社贼。
然而湘乡无城,若社贼大举来攻,极难守住县治。
游王廷也知道守不住,是以只派了一个把总来,说是守卫,不如说是前哨。
这把总手里仅百余人,算上民壮以及他这段时间募集的乡勇,总计不过四百余人。
只能寄希望于湘乡有警时,游王廷能发兵救援,否则他这个有守土之责的知县,便只能以死报国了。
如何也吃不下饭,他叫人撤下饭菜,不想此时有人来报,又有邵阳溃兵乘船南来,被发现端倪的军士报与把总。
溃兵有百余人,与把总起了冲突,在码头闹了起来。
傅宗夔匆匆赶往码头劝解,还不忘带上报信的那两人。
经两人确定这些溃兵确为邵阳兵后,他出面调解,劝说溃兵留在湘乡驻防,他会提供粮食和住宿。只要保住湘乡,他会为溃兵请功,到时非但不会有罚,还会有赏。
溃兵内部也不团结,几番争吵后终于答应下来,他颇为高兴地给溃兵安排营寨,心里对守住湘乡多了一分底气。
忙活到二更天,他才回了内衙歇息。躺在床上,久不能入眠,脑中各种思绪飞腾。恍然间,他意识到些许不对劲。
“今晚这些溃兵,似乎来得太多太快了?”
他顿时清醒,心中愈发不安,房外鬼哭狼嚎,寒风刮个不停,隐隐约约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原以为是老鼠,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爬起床,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