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理寺丞看了眼郑二爷僵住的背影,刚才在仵作面前,对郑二爷那份恭敬一分不剩了,边整理袖子边说,“郑老爷这回看到了吧!我们主子,脾气不好!给了您阳关道,您就得知情识趣地走!不然也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啊,莫要再犯糊涂了!”
被刻意拉长的音调在这幽闭的空间内,更显阴森。
容敏只觉得这人比自己更适合当这生无常,活人的腔调跟死人无异!
那郑二爷吞口水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半晌才道,“可庞大人应当知道!我们郑家,我做不了主!做主的是我那大哥!”
寺丞阴森一笑,“您放心,主子的意思是,一个一个来!”
郑二爷猛然转过身,目露哀求之色,“可那金鼎册,不在我郑府啊!我之前就去看过,该找的不该找的,我找找了!真的没有啊!难不成你们是叫我无中生有吗?”
容敏:?
“你们郑家在太宗时期就已是朝廷重臣!深受皇恩!这等要紧之物,太宗可不会随便给人!”
郑二爷不死心,问道:“那容家呢?太宗时期,谁家能与容有道争锋?”
如果不是白元宝拉着,容敏当时就要踹这老登一脚!这话明显就是要拉容家当垫背的啊!
寺丞倒是没被影响,只是他所说的内容却让容敏心里一寒,“容家我们已经找过了!就不劳烦郑大人操心了!”
“那张家呢?张相虽与庞帅要好,但到底还是各为其主!”
寺丞看着困兽一样的他,“郑老爷,你这样子!真—的很难看!”随后他走到郑少进的尸体旁,看着眼前这个永远闭上眼睛的年轻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郑少爷是在京郊大营里!那次是一群公子哥被庞少爷邀请!那次郑少爷便在其中!
京郊大营出动禁军为他们狩猎,围了座山!郑少爷虽没拔得头筹,却也只比那第一名的陈家少爷少猎了一只鹿而已!作为父亲不在仕途的二代,算得上是出尽了风头!”
“可现在呢?他只能永远的躺在这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无能的父亲!是你!是你害他英年早逝!是你害他不入轮回!”
“不!不不!我没有!”郑二爷像是避蛇蝎一般,后退两步,直到靠到了身后的木柜,才停下。
寺丞看着没有半分世家大族风范气度的郑二爷,一点点逼近,“你没有吗?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带着他,走进了这个本不属于你们的圈子!
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文国公说过一句话,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你享受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直把他逼得贴在了那柜子上。
容敏:……
寺丞退后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瘫坐在地上的废物,“这次是把你以证人的方式弄进来的!但我可不保证,下次不是把你以嫌犯的方式弄进来!”
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郑二爷突然扑到寺丞大腿上,一把抱住!“大人!我求求你!无论如何,阿进的魂魄你们不能拿走!”
那寺丞像是赶开什么脏东西般,把自己的腿给拔了出来,“那就要看郑老爷的表现了!主子要的是什么,您很清楚!我能跟您说的,便是时间不多了!还请郑老爷抓紧啊!”
郑二爷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紧绷着声音道:“可是现如今这个局面,我的宅子里,一个瘦马,一个泥匠,还有阿进,三条人命,我还能摘得干净吗?若是我不干净了,又如何替庞帅做事?”
“一个瘦马,一个泥匠,都是没有依靠的浮萍,哪里经得起狂风暴雨?而郑少爷,说到底,也不过是郑家二爷家的儿子,若是郑大人的嫡子,那肯定是不好糊弄的!可您……”未尽之意,让郑二爷的眼皮狠狠地颤了颤!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是!他是不如大哥!不是家中嫡子!自己只勉强中了个秀才,便再无所进益!自己的儿子也只是个纨绔!
可这样被人当面打脸!却还是第一次。
正在这郑二爷就要爆发的临界点上,那寺丞却突然俯身下来,将郑二爷搀扶起来!
在郑二爷的耳边轻声说道:“但若是二爷能将那东西找到!没准郑少爷还有转机!”
声音虽轻,却如炸雷般,郑二爷猛然瞪向那寺丞,“你是说!那和尚能……”
寺丞连忙打断,“嘘!当心这些个死人听到了,都跑着要来求那起死回生之事!”
郑二爷自己捂住了嘴,就像这停尸房里的尸体真的能听到般!
郑二爷的眼睛开始活动起来,“可是我听说尘宽师傅这次去云安寺便是因为差事没办好,丢了人的魂魄。”
寺丞看着明显活泛起来的人,淡定道:“二爷倒也不用旁敲侧击!现下的主动权可不是掌握在您的手中!好好办事,方是正道!”
郑二爷垂下眼,转身细细看了眼自己儿子的尸身,随即寺丞躬身行礼,道:“郑宏鹏定当竭尽全力,找到金鼎册,助庞帅成事!”
寺丞眼中皆是满意之色,待他行礼毕,才扶起,嘴上却道:“郑老爷何须如此客气!快快请起!”
郑二爷昂首在前,寺丞躬身在后,顺道通道离开了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