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棠掀开小窗,看向热闹中央——但见崔内侍身披白狐裘氅,发顶羊脂玉冠,骑着一匹西域上贡白马。整个人白茫茫一片,径直挡在路中,不准他人通行。
怀王府侍卫亦是分毫不让,针尖对麦芒。
崔内侍平日得圣人宠爱,素来性子跋扈,眼瞧唇舌无用,他干脆驱马上前,长鞭一甩,猛然抽向侍卫。
此处拥挤,鞭梢不甚扫到了车前骏马。骏马受惊长嘶,双蹄高高抬起,猛然拉动马车向前奔驰。
幸亏王府侍卫沉稳老练,握紧缰绳,勉力控制住了马车,这才止住了一场闹剧。
此举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幼棠不欲牵连无辜,吩咐金吾卫上前问话。
——就在这时。
远方响起一声清锐的鹰啸,霎时划破寂静长空,只见一袭穿着行猎长袍,桀骜不驯的少年郎君从远处纵马奔来,距离颇远,看不清楚面目。唯见寒光稍闪,那为首的少年郎君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一声箭啸。
飞箭破空而来,转瞬之间,直直钉在崔内侍狐裘大氅尾摆之上。崔内侍骑在马上,自是未料到有此一遭,箭势突来,他像是被谁猛然踩住了衣摆,马不受控制前行几步,他一个不稳直接跌到地上。
崔内侍平日仗着圣人爱宠,狐假虎威,没少得罪人。
此时见他吃瘪,顿时哄堂大笑。
面对这般羞辱,崔内侍满眼狰狞,几乎维持不住笑面,他转身跳起来就要叱骂:“什么玩意!”随着他的声音,另一枝箭直直朝着崔内侍的面门,呼啸而来。
箭锋锐利,几乎瞬时就到眼前。
一声脆响,崔内侍发顶那尊羊脂白玉冠应声而碎。
箭的速度太快,好半晌崔内侍才从惊愕之中恢复过来,他脸色煞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幼棠心中惊异更甚,京中谁人这般嚣张?
大梁虞家与士族共治天下,虽说这些年皇室渐衰,可此处也算御前,怎有人如此猖狂引弓射箭。
崔内侍吓得腿软站不起身,仰倒在几个小内侍怀里,尖着嗓子骂道:“是谁竟敢御前带兵器,好大的胆子,你报上名来!”
闻声,那少年郎君打马上前,鞭梢轻扬,骊马高高扬起马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在崔内侍的头上。崔内侍惊恐失色,手脚并用,连连后退。见他如此,少年郎俊眉一挑,收起瑚柄马鞭,嗤笑道:“狗仗人势。”
是他!
少年郎君朱袍轻甲,锐气逼人,似一柄出鞘利剑。
竟是傅令梧。
幼棠愕然。
不过片刻间的凝视,傅令梧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倏然抬首,一双黑眸中带着有几分警告不满,直直望了过来。
目光不驯,似是有谁招惹了他一般。
隔着喧嚷人群,两人目光突然相对。
他俊眉微扬,眼瞳黑亮,眉宇间有种坦荡的少年气。
傅令梧怎么在玉京?
幼棠记得分明,前世他是随军六月回京的,如今不过才三月,他怎会身在玉京?
幼棠心中不安,难道是河西四郡有要事发生,还是出了其他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