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像是来到了人间的寒冬,这样冰骨刺肺的冷法他好久没有经历过了……身体被一片温热覆盖,这是女子的手,触感温和。一股热气在自己的周身展开,浑身的毛孔都争先恐后的张开,争抢着吸入这能救命的热气。冻住的血液再一次流淌,温热游走四肢百骸。
他舒展四肢,听到耳边有走动间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不远处溪水叮咚的细响。
头,开始烧疼,刺目的明亮让他感到烦躁。人间天上,都没有这般毛手毛脚的人,夜晚睡觉前怎能不关紧门窗,拉好帷帘!
在人间,他是世家大族的公子,非白玉砖不踏;喝的是琼浆玉露,食的是山珍海味;身披锦裘腰白玉。机缘下到了天上,也是高高在上的仙君,虽说没有下人伺候,但自己也是挥挥手能干不少事,在这点小事上他怎么可能会有失误?
他头疼万分,想要挥手遮目避光,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捆着不能动弹,几次试探瞬间清醒过来。
这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凡间。
飞升仙君千千万万,偏只有他一个闲职无所事事,那群老头哄骗:这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公事。那司木宫的主人又因为寻找飞升谱先一步下了凡,如此只能让他来。可那群养尊处优的老头自在惯了,失手把自己的一身仙法夺了去,只有这肉/.体凡胎空留记忆,还遇到几团黑影,差点丢了性命!
“这样……是活过来?”
一道女声在头顶上响起,接着额头处放置一放湿帕,他赶紧睁开双眼,便看见一位女子姿态怪异的俯身看他。
双目瞪圆写满震惊,相对下,凌羽裳还算平静。
他连忙蛄蛹着起身,靠在一侧的墙上,凌羽裳闪身后退,给他留足空间看他左右看去,最后停留在身上的大绿叶子上。
“凡人,真是奇怪。”书上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自己给他治好了,可失了气血也是要花点时间补回来,这人却只睡了一觉,便生龙活虎地起身了。
他的视线随着凌羽裳的说话声移到她身上,红色衣裙张扬惹眼,女子身材高挑,估计连一些男子都不及的个头。再往下……双脚竟是离地飘着!
“你是凡人,为何从天上来?”凌羽裳半飘着挑起他的下巴,不威自怒,“你带来的东西差点毁了我这仙山。”
“我……是飞升失败的凡人。”他扭头躲开凌羽裳的手指,继续瞎编,“因为我动了歪门邪道,那几道仙雷追着我劈,扰了姑娘清净,实在抱歉。”
凌羽裳飘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他,“没有成仙的凡人,坏了我方丈仙山的规矩,就要罚。”
这是她从人间的画本里学来的,好像用人类的话术交流更能让他交代清楚,自己也更像个人。其实她并不在意他从何处来,反正是一介凡人,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自己救他一命,也只是图他的血。
“姑娘说要如何?我照做便是。”
“我这院子里缺一个打杂的,你便留下吧,什么时候我放你走,才能离开。”凌羽裳坐在窗边,“反正这仙山你也不能出去。”
“姑娘是仙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方丈仙山的名号。”
“你一个飞升失败的凡人,打听天上的事作何?”
眼看凌羽裳不想回答,他赶紧转移话题,“我身上的伤,是姑娘治好的?”
凌羽裳颔首作答。
轰的一声,全塌了,自己守了百年的清白,就这样被一个女妖怪给看了去!本来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兴许是旁人照顾,现在自己裹着片叶子睡觉,手臂磨动间是一片温热,显然是未着寸缕!
“这木屋,只有姑娘一人?”
凌羽裳颔首点头。
他咽下唾沫,“昨日是姑娘亲手为我脱衣上药?”后面四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
凌羽裳:“并非亲手。”
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她又说。
“随手动动手指便可。”说完,还怕他不信一般,食指微动,他身上的叶子便被剥开,然后又合上,仿佛是端午节剥粽子那样随便!
他深呼几口,假笑恭维:“姑娘还懂医术?敢问师从何方?”
凌羽裳招来一旁摊开的书,他刚要捧她慧根,自学成才,岂料那书名让他难以开口。
黄色书封描着几匹野马,上面家禽展翅,角落下还窝着一只黄狗,右侧竖写着几个大字:《司牧安骥集》*
凌羽裳把书收起来,“你的衣裳都破了,我怕夜里你冻死,只能找来叶子裹着。但你以后还要干活,叶子应该是不能穿了,等你能动了,便自己找些避体的东西吧。”
“我还要自己准备衣裳?”
真是活久见,人间的地主还知道给家里的丫鬟小厮备好衣裳。更不用说他还是凡人时,家中仆从的衣物向来是统一发放,夏春秋各四套,冬季寒冷,更是衣物炭火寸量不少。他自问没有亏待过下人,这次到了他,却是什么都没有,干活还要花钱自备!
凌羽裳一副周扒皮的样子,不顾他的疑问继续说,“这里没有你能住的地方,要不然就自己盖木屋;要不然便继续躺在地上。这里不比人间,再过几个月便是寒冬,千万别冻死了自己,飞升失败的凡人。”
“飞升失败的凡人”绝望地闭眼:“……”
“鄙人姓谢,单字一个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