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谢家几代单传,这孩子可是我们谢家唯一的男儿,当真要送出去吗?”头上点翠的妇人在位子上抹眼泪,满眼的心疼,“这孩子这么小,要是有个好歹,您怎么舍得啊?”
“小点声!”被叫做侯爷的人咬牙叹气,“要是把媳妇闹醒,又是一番的鸡飞狗跳!”
周围的人又递水又递帕子,无声忙活了一阵。
“侯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妇人被哭声噎住嗓子,她慢捶胸口,“谢家要绝后了啊!”
“只要他能挨过那一阵就能活下去。他与谢家也只能活下去一个!要是他得了活儿,那我谢家也能封官拜相!”候爷浑浊的眼睛闪出几点光,双目圆瞪。
“你已经封侯,谢家富贵百年不倒!何必把一个孩子送出去?”妇人气的身颤,像是秋风里中的落叶,颤颤巍巍,“贪泉牛饮,不知其可止,送出这一个不成,难不成还要再送一个出去?我谢家子嗣凋零,你这样做是要绝后吗!”她抓住侯爷的衣裳,因为呼吸不匀脸色被冲成酱紫色。
“夫人,我上头有个大哥……”侯爷抓住妇人的手,也哽咽出声,“我……我对不起我大哥。谢家会记住他们的恩德,百年不忘!”
轰隆。
滚滚天雷自半空响起,妇人张嘴跌在木椅上,凳子一动,发出的声音叫人牙酸。屏风后的婴儿被惊雷炸醒,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抱下去,抱下去,莫要扰了小夫人安眠。”侯爷不顾跌坐着的妇人,赶紧招呼人把孩子抱出去。可那帐中的小妇人已经醒了,睁眼便要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你要把我的孩子抱去哪儿?父亲,拦住她,不要让她走!”小妇人刚生产完,她身形消瘦,惨白着脸从帐中跌跌撞撞地出来,“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你们要带他去哪?!”
妇人一把抱住她,“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好孩子。”
“母亲,你们要把我的孩子带哪里去?我看他一眼可好?就一眼!”小妇人被人拉住,眼睁睁看人抱孩子出去,婴儿啼哭,母亲的心都在滴血,她跪在地上磕头,原本凝白的额头磕破,红彤彤一片惹人怜爱,“母亲,我不拦你们,就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我求求您了母亲!”
“好孩子,都会过去的。”两人坐在地上相拥,像是冬夜里互相取暖的小兽,妇人亲吻她的额头,“好孩子,母亲的好孩子。”
“他一定是饿了,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喝一口奶水。”两个女人在地上流泪。
“快点,快点,别冻着小少爷!”侯爷跟在后面往外走,这时候婴儿刚喝完奶水,包的严实在人怀里一颠一颠睡得正香,门外的马车等候多时,等人一动,收了东西便要驱车离开。
“慢……些,路上慢些。”侯爷在外面搓手,想爬开襁褓再看一眼,却被人拦住了,一如刚才他命人拦刚生产的小妇人。
“您放心,只要三日后有锦布到家,万事也就成了。”那人特意瞅一眼朱红色的门,“这也是个金贵的主儿,我们也不敢怠慢了去。您放宽心,就先回去吧。”
马车疾驰,无声无息消失在夜里。侯爷回府关门,一改刚才的落寞。
“刚才在门口守着的人都进来!”一排排丫鬟小厮立在池前,侯爷每人一包银子,“走吧,路上千万别委屈自己。”
一排人跪下道谢,一道雪白的利刃在黑夜里闪过,顿时鲜血染过利刃,齐刷刷隐在夜色里。
头顶炸起惊雷,明晃晃的闪电从半空撕开一道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路上别委屈了自己。”侯爷身上的锦衣深了一片,沉甸甸的垂在身上,曾经单薄的身躯颤抖着撑起整个百年谢家,现在也有些疲惫不堪了。
谢筠在空中看了一场戏,还未回神便惊觉被人拉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像是有人伸进去肆意扯拽。
“是你害了他,就是你害了他!” “在床上躺的怎么不是你呢?这些罪你怎么不去代他去受!” “你在药里动了手脚!他会找你索命的!”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谢筠费力爬起来,却被人一把扯住按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害人!没有!”
“你看看他的样子,下一个就是你了。”谢筠感到自己的灵魂飘到半空,又被人生生拽下来塞进身体,他浑身烧得发疼,骨髓里长出虫子正贪婪的吸食他的每一丝血肉。
“哈哈哈哈哈哈哈。下一个,就是你了!”周围的人脸开始扭曲变形,他们张开血盆大嘴,按在他身上的手变成利爪,想把他撕扯烂往嘴里塞!
不要,不要!疼痛感太过真实,他奋力一挣,手心猛得一疼。“哗啦”,他被裹在水球里被人隔空捞出,从乱树枝上越过,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周身的水球也湿了一片。谢筠在地上费力咳嗽,久违的空气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涨红脸浮动胸口努力呼吸。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变成这幅模样。”凌羽裳抬起他的下巴,像是触到寒冬的雪,冰冷易碎,一丝妖力下去,谢筠身上回暖。浑身冰冷的人靠近热源好像是本能,他尽力控住住自己不再向前。
“多谢。”谢筠借力起身,眼神一撇看见自己刚触碰的衣服湿了一块,刚要抱歉,凌羽裳却转身,衣袖上的水痕瞬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