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满身黑雾,最后一眼看见瑞娘匆忙跑来,抱住被吓呆的孩子跑远。
“原来仙人幼时也是无家可归。”黑雾激动的情绪难以自控,“和我一样……和本尊一样!”
这话实在太奇怪,不像是对恨之入骨的敌人所说的,倒像是对高坐玉台不能得到的仙人的执念。
“你不恨他。”谢筠轻呵,“过了这么多年,他怕是早就忘了你这号人物了。”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黑雾一下窜过来,声音刺耳,“我是与他交手的第一个仙兽,他不会忘了我……”语气越说越缠绵,像是怀念许久未见的故人。
“不会忘了你是他的第一个手下败将。”
黑雾视若无睹,嘲讽谢筠,“同样是凡人,差距还是太大了。有人能斩神兽灭邪念……”它停顿一下,“有人,只能在窥探别人的一丝往事。”
“往事不可追,你惦记了百年,也只能借我的眼看。”谢筠一笑,“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窥探别人的幸福。”
“你一介凡人,能顺着我的幻境看见他的往事,这让我舍不得吃你了。”黑雾伸出的利爪擒住谢筠,“你就不好奇,为何就一能看到吗?”
还能为什么,为他倒霉呗!
谢筠闭口不语。
“还有一次,再一次就能看到他长大了……”黑雾的声音很是痴迷,“今天先不吃……”
“砰”!
一道红光闪过,长鞭缠住谢筠的腰,眨眼间黑雾被劈开。
凌羽裳从外面破开层层树枝进来,把谢筠护在身后。
黑雾隐天蔽日,寒风强劲的风把中间吹成一个漩涡,好像一个吸食天地的漏斗,张开血盆大嘴要把一切吞噬。
凌羽裳站在漩涡前面,身上绯红的衣裳猎猎作响,长发飞舞。
“阁下躲在雾里,是见不得光吗?”凌羽裳长鞭在侧,冷声问。
“又是你,屡次坏我好事的小妖。”黑雾咆哮的声音让人耳鸣,“你和那只只会撒娇的狐狸一样,让人生厌!”
凌羽裳耐心耗尽,冷喝,“废话真多。”
红色的身影在黑雾里妖艳夺目,她冲到漩涡中心,这次她有了上次的经验,脱手的长鞭像是长了眼睛,灵活的向黑雾的利爪飞去。
“你就不好奇,你为何会抽魂练魄这等邪术吗?”黑雾阴森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们才是一伙的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抽魂练魄?”凌羽裳借力飞到黑雾中心,身上的灼伤感让她由心底生出一股诡异的快感,“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是你能想到的名字。”
“本尊与天地同寿,见过的邪术比你活的日子都要多。”他在上面缓声低语,“他封印异族怎么就漏一个你呢?你被困深山百年,就不想报仇嘛……我能帮你。”
长鞭通体泛红,好像引饱鲜血的毒蛇,它紧紧的捆住凶兽利爪。凌羽裳周身被亮眼的光笼罩,光芒越来越亮,凶兽周身的黑雾也淡下来。
她双目通红,听到黑雾的猜测怒火中烧,异族两个字在心底本能的抗拒。
“我是仙山的风、雨,亦或是随时消散的云,都不可能是你口中的异族。”妖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四肢关节的疼痛让凌羽裳生出饱腹的满足感,她露出一抹笑,“活得够久了,今日我便送你一程。”
她一动不动的看从黑雾里逐渐露出的怪物形状,四只利爪立地,鸟喙鹿角,身上的两对翅膀宛如铁片,月光下闪出渗人的银光。
似鸟非鸟。
“怪不得黑雾缠身,原来真的见不得人。”凌羽裳嘲弄一声,再次朝它上次的伤口出击,长鞭狠狠的嵌入,像是扎根于此的树根,牢牢地趴住那出的血肉。
怪物在空中挣扎,尖锐的鸟喙啄向身体里的长鞭。
凌羽裳在空中与谢筠向对,双目的充血的兴奋让人心惊,这是猛兽见了鲜血的激动亢奋,甚至顾不上从长鞭转移到身上的痛意。
“感君恩重许君令,太山一掷如鸿毛。”孩童的声音稚嫩,清透,如同夏日流淌山间的清泉,让人耳朵一清。
“公子,今日习完字便能休息了。”
屋子里的蜡烛成排,燃尽的蜡烛在地上堆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烛台上的泣泪成串,偌大的屋子只摆了一张书桌,墙壁被各类书籍堆满。一个身形轻盈是玉面书生跪坐在岸边,他拿着古书翻阅,“公子天生聪慧,有慧根。”
“任务又重了,这些天要辛苦公子了。”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惋惜,“天恩浩荡,福祸相依……”
他起身在屋里走几步,自作主张地拿下一本,把精挑细选出来的留在孩子的手边。
“先生,今日我能晚些回去吗?”孩子的小手稳稳的握住笔杆,这时候他已经习了一天的字,手在发抖,还是不愿意放下。
“公子,该喝药了。”门外又来了送药人。
孩童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抖,纸上洇开一团黑墨,像是压顶的乌云,让人喘不过气。
“送进来吧。”
他喝了许多年,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