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近你不是被选拔去预科班学习,为去北启大学进一步深造做准备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毕竟北启大学是我的母校,我也能算是你的前辈,指导一下你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看着斯利接过小册子的利汀,指尖在收回手的瞬间若有若无地滑过了斯利的手背,紧接着又抬起来。斯利以为他是想拍自己的肩膀,可下一秒利汀的手就插进了他夹着红色和橘色的金发里。
“引导学弟是我应该做的嘛。”
斯利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学文科的吗?”闷热的夏夜里斯利强忍着从尾椎骨沿着脊梁一路蹿上来的寒意,他感觉到汗珠在不断渗出,“而且现在预科班拿到的资料都是从都城矿场送来的,你对这方面也有所研究吗?人事管理还教这个?”
“……”
正抬起手扶眼镜的利汀动作与表情一齐僵住了,几秒过后似乎是憋不住尴尬与不悦:“我是你的前辈,所以……”
“谢谢前辈。”
斯利干脆地用一个鞠躬打断了利汀,话音未落拿着那本小册子赶紧一溜烟跑了。
恶心。
好恶心。
太他妈恶心了!
斯利一路狂奔跑回自己的单人宿舍,背靠着反锁的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不知道这位连扶眼镜的动作都在模仿温西卡的文书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他把他当成什么?北启大学第二校区旁边试验田里关着的衍圣公吗?
斯利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贵族少爷,他看得出来利汀的眼神里都有些什么含义。这人屡次三番来找他,也不管他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就在那里说那些无盐无油的套话,每次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快胶死在斯利的手上了——他当斯利是瞎的吗?
斯利从来不相信上位者对下位者有什么追求的可能性,这个仗着自己读了个大学就每天在他面前充做一副领导模样的人给他的感觉更是如此——把自己当成上位者的人,对下位者只会是抱着仗势欺人让人不得不与自己睡觉的心态。那点施舍式的追求对利汀来说甚至不是为了追求,而是他满足自己表演欲的一部分罢了!
无论对面是谁,这个人都很享受模仿温西卡之类历史伟人的感觉,仅此而已!
斯利受够了那种目光,从前在血族领地时是这样,现在在劳罗拉领地还要被一个文书这样看,这只能让斯利觉得反胃。对,没有人告诉过他人应该有什么尊严,但他见过被血族俘虏的贵族,他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他斯利不也是人吗?
被血族按在床上,甚至被男女血族夹在中间还要呻吟着陪笑的日子像呕吐物一样涌上来。斯利下意识地捂住嘴,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
对啊,他是人,但是别人把他当人吗?
一起被按在床上还要一脸轻蔑地因为他的烙印而辱骂他的贵族俘虏也好,满嘴革命工友新青年的利汀也罢,这些人有把他当成人吗?
就连他现在能在这当工人,不也还是因为他不是贵族吗?但凡没有身上那个烙印,凭着他的魔法潜力和文化水平,说不定此刻早已经被丢进了试验田和那些贵族与祭司关在一起,供整个劳罗拉领地首府的人取乐了。
站在他头上的人可以对他予取予求,随意地决定他的命运。即使是劳罗拉领地文化中所谓的族母,不也还是站在高处决定“子嗣”命运的人?谁能保证她们的爱能永恒不变?谁能保证她们说的爱是真的?
出身?血缘?
权力?
还是权力。
权力让那些贵族有了标榜自己出身、堆叠自己血统的本钱。
有权力就能支配别人,没有权力就只能被别人支配。或许有时候靠近权力中心的人有时候会误以为自己也能使用权力,斯利在高等血仆里见多了这种人——但是就像圣女星沙说的那样,现实不以他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就像是他以为自己成为高等血仆会有尊严,以为自己被那位金姬莲娜团长带回来会获得为人的尊严一样。
现实是不会因为主观意志而改变的,而卑微者的主观意志永远没办法被别人多看一眼。
所以。
斯利的目光从回忆之中落回眼前礼堂的演讲台,他停下了轻轻敲击黄铁块的手指。
与其看着这种蠢货执掌或者自以为执掌权力,不如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对,往上爬,爬到最顶端去,到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再敢像这头蠢驴一样对待他。
再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