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尔家的萝姿小姐逛街逛得有些累了。
按照华夏国人的习惯,她的名字其实应该翻译成萝丝。因为与实际发音更接近于“萝纱”的歌秋罗语“燕子”一词不同,她的名字是由黄桃从地球带来的英文单词“Rose”。
但由于那位劳罗拉的公主已经被写作“萝丝”,接下来我们还是将这位布洛尔小姐称之为萝姿吧。
与劳罗拉的萝丝相似的是,这位布洛尔小姐也拥有一头红色的卷发。不过由于地理位置和魔力数值的原因,她的发色并不是劳罗拉的萝丝那样浓郁的酒红色,而是稍显寡淡的某种红色。她有一双黄绿色的眼睛,颜色很容易让人想到有些发黄的叶片。
不了解情况的人,或许会以为这就是她名字的来源。
但这并不是。
布洛尔家会在每年玫瑰花盛开的季节举办酒宴和舞会,而她的父亲承诺在她十四岁那年将会举办横跨整个玫瑰花期的宴会。在歌秋罗,布洛尔家族封地一带出产的玫瑰花确实是最顶级的花茶原料之一,但即便如此,布洛尔家族也不该能负担得起如此奢侈的生活。
事实本也是如此。
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布洛尔家族只是歌秋罗帝国里众多从属贵族中籍籍无名的一个。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凭借着地处西南边境,受发源于歌秋罗东北的二次护国战争影响很小,在战争中收容了大批家族领导发生暴动的流亡贵族。在贵族派复辟后,布洛尔家族凭借这十余年内积攒的人脉、声望以及多方面的影响力,地位节节攀升。并且在法塔克大屠杀中,其原家主胞弟、因为亲姐遇刺而成为家主的现布洛尔侯爵,借着受过布洛尔家族恩惠的贵族们的支持,成为了帝国西南部清剿新学院派行动的高层指挥官之一。有了清剿和镇压新学院派的借口,这位侯爵——彼时还是伯爵——大肆搜刮民财,左手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右手给各路企业扣上罪名收为己有。
他人的鲜血和钱财铺平了布洛尔家族的高升之路,布洛尔侯爵赠予初生女儿萝姿的度假庄园那一片每年初夏开得绚烂的玫瑰花田,曾是处决新学院派青年们的刑场。
而此刻的萝姿小姐,正品尝着那片土地上鲜血浇灌的玫瑰花。
鲜花饼,干花茶,还有用玫瑰花酱做成夹心的奶油蛋糕。让侍女在街边的甜品店里付了足够吃一次大餐的钱的萝姿小姐什么也没点,坐在靠窗的玻璃桌边吃着侍女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东西。
侍女的手艺非常好,在这栋布洛尔侯爵为了萝姿赴都读书而购置的别墅里,也能为萝姿做出和家里厨房没有区别的味道。
她可吃不惯外面的甜品。
“诶?那是帝姬吗?”正小口喝着加了冰块的花茶,萝姿忽然看到外面穿着绿裙子的星缇纱挽着鲁米瑞尔的手在闲逛。
“是的,小姐。”
“另一位是谁?不是皇后殿下吧?没有听说最近皇后要回都城啊。”
侍女当然也不知道,没能回答上来。
拉着鲁米瑞尔饭后闲逛的星缇纱很快走出了萝姿的视野,而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的萝姿在三个多小时后又碰到了帝姬。
拉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青年的帝姬。
“参、参见帝姬殿下。”
无论心里多么不屑,面上她也仍然得向这位已经差不多算是明牌投了劳罗拉的帝姬行礼。方才与侍女交谈时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星缇纱所熟悉的羞怯。
在星缇纱的记忆里,不,在绝大多数同龄贵族的记忆里,布洛尔家的继承人萝姿,就是个很容易害羞和激动的人。例如前段时间娅瑟琳说自己要带一支“绝无仅有”的新魔杖来的时候,最捧场的就是萝姿。
捧场之后又因为自己的激动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是她的伪装吗?未必,她的惊讶和捧场都是真心实意的,她的脸红同样也是。但这些情绪和态度,仅仅是对同为贵族且富有的人的特供。至于劳罗拉和帝姬,那种跟奴隶混到一起去的人,她真的很难用对待贵族的心态对待他们。
高贵的底蕴和金钱是缺一不可的,而恰巧劳罗拉两个都没有。
不过今天的帝姬看上去似乎在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劳罗拉的血脉,祖安领地出产的香水正透着睡莲与茉莉香气的中调,还带着些许清凉的植物叶片的苦香余韵。她已经换掉了几个小时前那身绿色的服饰,浅粉色的小高腰裙裙摆向下渐变,颜色在边缘落于浓郁而不艳俗的红。盘起来的长发上插着支套了壳的魔杖,一晃一晃的宝石流苏与她那脚腕处绑带同样带流苏的粗中跟凉鞋遥相呼应。
“免礼,布洛尔小姐。”
星缇纱撑着小伞,看着眼前服饰比她还要华丽得多的萝姿。前世的她与这位同班同学交集并不多,但在此时已经听说了布洛尔家族历史的星缇纱眼里,这位小姐脖颈间那块玫瑰切工的红宝石不像是宝石,像是一泊经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