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几分心悸去看那边场景,在冲天的火光之中,似有人影走过,为首的人黑衣金线,身后跟着几名侍卫,其中一人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
或许是夜太深,又或许是距离太远,再或许是楼鑫见识少了些,反正没看出来,只是所幸二殿下也无恙。
他犹如被惊吓到一般拍了拍胸口,招呼小厮:“走了走了,小爷我困了。”
小厮诶了一声,同楼鑫一起下了屋檐,在马上要入房门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鸟叫,楼鑫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推门而入。
……
飞鸟掠过水面,沾上了几分湿重,鸟羽上带着烧焦的气息,缓缓停落在了窗格之上。
一直缠着佛珠的手伸出,将鸟腿上的信纸取下。
纸张被展开,那人抬眸向远方望去,只见湖光之中蔓延着数不清的红,他呼出一口气,信纸在油灯上没撑过片刻,就被火舌席卷。
身旁有人为他递上火折,点燃了他手中那和田玉制成的烟杆,通白的玉中流动着白烟,逐渐升空。
他在烟雾中轻轻眯起了眼睛,就这样听着下人的汇报,待下人最后一个字落尾,他啊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愉悦。
“你是说,有一个不相干的人大张旗鼓的搅入了这场局中?”
烟杆在窗棂上敲响,他的嗓音之中带着几分厚重,却又十分温润:“这样的人,得是有好几年没见了吧,真怀念啊。”
下人静静听着,未置一言,只看见那人将烟杆指向火光冲天的湖面,发出了一声畅意的笑:“火是有了,可还不够大,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把柴,那这江南的天,少说也要烧掉半边。不过这番大动作,怎么有些眼熟啊……”
……
夜依旧漆黑,却不寂静。
破院子里发出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吼叫,火光照亮的地方不大,有人带着一阵肃杀之气而入。
楚稷双手背在身后,底下人上前同他汇报:“殿下,那人醒了,但是他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是否要现在问话?”
院子很大,楚稷抬眼看向前方:“我去问,你们守好了这里。”
“诺!”
侍卫干脆的退了出去,只有他身旁的人面露难色,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举了举,那里面逐渐散发出腥臭的味道:“殿下,这……”
楚稷看了一眼,似乎有一刻的迟疑,随后他屈尊降贵的伸出一根指头将拿东西拎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只摆手让人下去了。
楚稷拎着那东西飞快的走到了一扇铁门前,门前之人看见他,迅速将门打开,楚稷低头而入,又是扑面而来的血气。
只一进门,楚稷就第一时间将那东西丢到了屋内人眼前,门在他身后合拢,他拍了拍手,抬眸道:“严恒,还记得我吗?”
那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闻言抬眸去看楚稷,露出了被发挡住的脸,正是今日被裴厌捅“死”的那位严先生。
此刻严先生脸色苍白如纸,唯一的血色是从腹部流出来的,只听到楚稷的话,他双手抱着头,连连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不要过来,害你的人不是我……活了!他活了!”
楚稷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明明已经说了很多,但楚稷只是问道:“谁活了?”
严恒仿若未听到楚稷的话一般,他只是重复着:“真的与我没关系!救救我,我不想坐牢!二……二殿下,二殿下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楚稷也仿若未听到严恒的话一般:“谁活了?”
严恒垂着头,许久没有回答楚稷的话。
楚稷眸光看着他,那射出的目光逐渐锋利,许久之后,他出腰中剑,连带着剑鞘一起抵在了严恒伤口处,逐渐用力,楚稷一只脚踩在那矮榻上,一字一句道:“在我这里装疯卖傻是没有用的?告诉我,谁活了?”
严恒瞬间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大口的喘着粗气,或许因为痛疼的刺激,他反而清醒了起来,但清醒过后便是昏沉。
一桶凉水洒落,严恒睁开眼依旧是这个屋子,依旧是站在他面前的楚稷,他似乎是咬死了不开口,就和楚稷在这耗。
但楚稷没那么多功夫和他玩这种把戏,他下巴点了点那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看看,你应该认识。”
严恒带着几分迟疑的神色去看楚稷,楚稷面不改色,就等他动作。
于是严恒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将那难闻的东西打开了。
就在看清那东西的一瞬间,严恒又是一声惨叫。
那里面俨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看样子,正是死不瞑目的季尤。
“不听话的人已经死了,希望剩下的人,可以知道如何做,懂了么?”
严恒忙点头,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你记住了,二殿下是要杀你,邱尽落也一定会保你,可是让他们得手,那可就要反过来了……”
他已经忘记是谁说的了,只隐约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好像带着几抹血红,让人不得不信。
反过来……
仿若沙漠中的人遇到了水,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水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毒,就一股脑的扑了上去。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那就好。”楚稷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此刻他退后了几步,轻声道,“首先你要记住了,没有人活,谁都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