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新秀叶祝推理到关键线索，主线线索发现进度：60％。」

系统的提示音让叶祝反应了过来，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他也没想过这个主线进度会这么好推，刚开始只给了他10％，现在却直接给了他50％。

他知道，这不止是自己敏觉，也是这个疑似“顾栖”意识体的人在帮他，引导他。

他冷静下来，没有卸下警惕，垂眼看着顾栖：“为什么帮我？”

既然是意识体，也不可能与本体完全分离，本体对自己的态度不明不暗，这个意识体为什么却这么信赖自己？

顾栖也不避不让，被俯视处于低位也不恼，自然地抬眼看他。

“等你再次见到‘我’就知道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腕表：“只剩十几分钟了哦。”

意料之中，这是顾栖的内意识体，自然还保留了一些他一些略显恶劣的性格。

见叶祝似乎在想些什么，仍看着他，顾栖玩味地笑了笑：“没有提示了，不过如果你求求我，我可能还会破例再提点提点老师你。”

他无理的幼稚发言让叶祝无语哽噎，不再留给他一个眼神，望向顾栖坐的那张桌子。

如果他没看错，过了这么久，这个阳光的位置并没有变过，依旧有一束打进桌肚里，被顾栖靠着，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桌肚里是什么？”叶祝问。

顾栖故意又靠近了点桌子，挡得严严实实，悠哉支着下巴：“你自己看。”

叶祝：“……”

他没有多话，直接伸手探过去，想把顾栖扯开……

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顾栖的身体，直接伸到了桌肚里。

叶祝眼皮稍微跳了跳。

他才发现，顾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和那些影像一样，但显得更加凝视些。

所以他刚才那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惊悚。

他的手就尴尬地顿在了那里，不好收回也不好伸进去乱动。

顾栖嘴角挂着的笑愈发扩大，像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不过他也在叶祝完全黑下脸前往后一靠。

“你是虚影，还是我是虚影呢？”顾栖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叶祝正要去摸桌肚内部是不是有什么纹路，闻言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在里空间，对于这个内意识体，他就是虚影；但对于他这个现实进来的人，意识体才是虚的东西。

答案是未知的。就像庄周梦蝶，谁又分得清何为真实？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检测到新秀叶祝推理到关键线索，主线线索发现进度：90％。」

叶祝脑中响起提示音，看向顾栖。

顾栖坐姿十分不端正，一只脚踩在桌前的横杆上，手臂撑在后桌的桌面上，坐在后桌的那个人浑然不觉，还认真听着课。

他笑得带一点痞气：“不用谢。”

虽然这人帮了他，而且帮到了底，但是叶祝在一瞬间还是有点想打上去的冲动。

这种感觉很像老师对问题学生但年级第一的恨铁不成钢。

似乎满意地看到了想看到的表情，顾栖笑意又深了一分，叶祝看到他的身体在渐渐虚化。

“那么，我也该走了。”他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放心，外面的‘我’不会记得这一段记忆，下次见面……”

说到这里，顾栖尾音拖长了些，没有接下去。

他手肘一撑支起身子，斜靠在半开的窗边，窗台比较矮，他便轻松坐了上去。

“应该不远了吧。”

他唇角带着笑意，以完全放松伸展的姿势，半个身子挂在窗框外，碎金大片铺洒在校服上，落进藏着一点红色的黑色眼睛，像是阳光下雄孔雀开屏时的尾羽。

这时候，虚影看起来一点不像虚影，视线下移，却又的的确确看到了半透明的躯体。

但虚影怎么会载上阳光呢？

叶祝微微出了神，直到看到那抹影子一撑窗框往外坠去。

虽然知道他本来就会变得透明消失，但心底似乎有另一个存在在泄露着奇怪的情绪。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等他再次回过神，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他已经倾身靠在窗台，一只手徒劳地伸出窗外。

他生理性条件反射脱了力，向后退了两步。

不对。他清醒的意识猛然惊觉，身体里好像存在另一个“灵魂”！

——是本来的“叶祝”。

这样的跳窗场景，似乎在哪见过的感觉就来源于他体内这份到现在一直沉寂着的灵魂。

他到现在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是因为它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而且在意识体的里世界这个适宜的环境也渐渐苏醒。

那么，之前那份有些怪异的、来自老师角度的情绪似乎也有了解释。

不过上个副本都存在着另一个“他”，遑论这个副本呢？叶祝闭上眼，试图放开意识感知那个一闪即逝的存在，却又没再得到什么回音了。

他眉心微蹙，它似乎只会在特定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才会短暂出现。

想到这个刺激与顾栖有关，他心情有些复杂。

从阴差阳错来到公司以来，他一直与顾栖扯着关系，避无可避。他已经数次有过这种感想了。

这也让叶祝对他敏感了起来，这种无可避免的操纵感让他有点无法维持镇定。有顾栖在，总会创造一些意料之外的事件，让他难以反应。

最后一点线索应该也就在这个桌子内了，他收走了靠在窗边的重心，微微蹲下身，看向桌子里面。

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怔了一下。

痕迹不是刻在铁质的桌肚里的，而是被涂抹在桌子的背面。阳光依旧是那个角度，驱散了桌内的黑暗——那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阳光永远为桌内的这一幅画停驻。

叶祝这才发现桌子可以翻转，有一个铁质机关轴可以让它反面朝上。

当他的手触到了那个微微冰凉的金属部件，身边的环境光线骤然暗了些。

他抬起头。

满教室的学生都消失不见，老师也不在讲台上了。只剩下周边桌子上搁着的几管颜料，几支画笔，似乎还笔墨未干。

下午正正好好的阳光变成了一弧酿得浓醇的夕阳，依旧是那个角度，落在桌子上。

他也就停顿了一瞬，便继续了动作，将桌面翻转。

那幅画便完完整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什么盛大华丽的宫殿，没有什么值得深思的意蕴。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景，却又扰动了叶祝心中那一根弦。

眼熟的食堂，昏昏暗暗的夕阳，还是那两个人。

只不过那个等着的人并不那么乖张，而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级台阶上，视线的尽头是另一个提着保温盒的修长影子。

大片水墨一般的暖色调颜料铺洒在整幅画面，落在翠绿的灌木丛，灰色的石阶，陈旧的铁质食堂门牌。

细节处画得十分用心，候着的人那双眼睛浸泡在夕阳里，却又亮闪闪的，似乎是刚刚发现等到了人，准确地看向那个人。

而另一人，虽然只有背影，叶祝却认得出，这就是自己。

笔直的腰背，微微垂首的神态，白色整洁的衬衫显出几分疏离，又被暖色调中和，使提着保温盒的人反而显出几分温馨。

一个画面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就像老化的电路找到了正确的接口，画面里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叶老师。”少年的声音张扬，原本垂下看不清神色的眼睛抬了起来，剩下的只有轻松的神色，一贯的明亮。

“今天……”一束光恰好照到了他眼上，他下意识眯了眯眼，添了几分神秘，像是对什么暗号。

“我接你去。”叶祝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却十分悦耳，似乎带了点纵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