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的每个世界，都是因为可能和他有关所以他才会去探查。

可惜他找到的每一个失忆的人，都不是他。

顾栖若有所思地看着离晓急冲冲地走上高高的阶梯，拿出他给的票。

他知道离晓一直在找人，好像是一个故人。他一直没有把离晓当成什么传闻中的死对头，他只是觉得他还是个小孩，还是一个单纯固执的小孩，一点恩就能捧出一颗心，一点仇就能追到天涯海角。加之他对他奇怪的态度，好像怨恨又不舍得动的样子，让他更加对他生不起恶意。

就当是帮他一把，如果真能牵上桥，也是在帮他自己。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金色的入场票，交给魔术团边笔直站着的检票员，也入了场。

「全体通报，团队任务进度更新：」

「请在今晚到达魔术团大剧场，进行会合。（2/4）」

「目前进度正常。」

魔术团进门，绕过一层幕布，就是大剧场。

进去后就是最后一排，魔术团前设了阶梯，就是为了垫高高度。底下应该还往下挖了几层，所以整个剧场很大，呈一个周长很大的圆形，舞台就在中间。大概可以坐几千个人。

这片大陆一共也就几千个人，这个魔术团的剧场或许可以装下大陆的所有人。

但一般为了限制人流只开放前几排，所以每次表演只会出售几百张票。

魔术快开场了，前几排已经坐满了人，但奇怪的是，剧场内十分安静，一点交流声都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顾栖走下去的时候留意了一下走廊两侧观众的神态。

仔细看才会发现，那些人全都是一个表情，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

他们面色红润，脖子粗红，眼中闪着狂热的火光，眼珠异常地凸出来，好像将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

就好像神经兴奋的甲亢患者。

「请注意，顾栖受到幻觉攻击，精神值下降30点！」

顾栖收回了视线，看向个人主页的精神值。

「精神值上限：未知（无法检测到上限）。」

「目前精神值：未知（波动远小于目前精神值，无法检测）。」

顾栖冷静地关掉了页面。

意料之中。

他本来就不会产生什么真实的情感，自然不会因为幻觉导致精神值下降，他的精神值甚至没法被检测。这种bug他已经见怪不怪。

他嘲讽地冷笑了一下，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再看那些狂热的观众，慢慢走下台阶。

这本就是献给统治者的特别演出，所以顾栖的座位就在舞台正前方的中央位置。

他本来就多一张票，团长说如果他想的话，可以按照惯例多带一个人来，所以离晓就坐在他旁边。

落了座，顾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19：59。

表演要开始了。

在他抬眼的一瞬间，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聚光灯骤然亮起，照亮了舞台上那个窈窕的身影。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各位！”

「全体通报，团队任务进度更新：」

「请在今晚到达魔术团大剧场，进行会合。（3/4）」

「目前进度正常。」

舞台上的少女里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黑色西装外套，还加了一件黑色斗篷，唇边贴着麦克风，像一位神秘的怪盗。她离顾栖不过几米的距离，压低的帽檐下，那双鎏金的眼睛扫过了全场观众，最后停在了顾栖上，她冲他弯了下嘴角。

“还有，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

顾栖波澜不惊，回望向她。

“这是献给您的特别演出，也是一场特殊的返场表演。”她好像话里带话，但一双灿烂的眸子里却是幽深的无尽深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魔术师，为你们表演这场演出是我的荣幸。”

“据说有一场魔术，曾被列为禁忌，”夏花的声音神秘空灵，回荡在剧场中，“它带走了上任统治者的性命。”

这和彩排中的委婉说辞不一样，夏花知道这很冒险，但她不在意。好不容易再回来一趟，什么都不做太可惜了。

“相信大家一定都很好奇，几十年前那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魔术，到底是怎样的震撼人心。”

“表演它的那位大魔术师，也就是杀死上任统治者的恶魔，叫做夏花。”

“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那位魔术师表演完那场魔术，就自刎而死。”

“不论她经历了什么，或许这都算一个好的结果。”观众席上方是耀眼的灯光，她失神地盯着那片光幕，什么都看不到。

好像眼前没有鲜血，耳边没有尖叫，只有这一片光。

她自刎时，看到的，好像就是这样一片光，贯穿她一生的聚光灯，最终见证了她如悲剧落幕一般凄美优雅的死亡。

黑暗幕布中的聚光灯，就像她的一生。

观众席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好像在讨论那件陈年旧案，又好像在抱怨怎么还不上魔术。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响指声。

又一束灯光亮起。

场上又重新安静下去。

一个高瘦的人影，从观众席下方的通道走出，走上舞台。

「全体通报，团队任务进度更新：」

「请在今晚到达魔术团大剧场，进行会合。（4/4）」

「恭喜各位员工，团队任务已完成。」

离晓一怔，死死地盯住了他。

顾栖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

夏花好像突然惊醒一般，但因为多年的临场反应让她看起来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将氛围烘托得更成熟。

她深深看着那个蒙着眼睛的人，转回了话头。

“抱歉各位，闲话扯多了，回归正题！”

“所以，今天我一个无功无过的小魔术师，便来献一次丑，斗胆复刻一下那场闻名大陆的表演。”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别返场——‘大变活人’！请好好欣赏吧，各位。”

“陛下，我开始了？”

夏花挂着标准的微笑，向顾栖点了下头遥遥致意。

顾栖那一瞬注意到了夏花的口型：“后台见。”

接着，她神色如常地摘下帽子，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他这次作出了回应，也点了下头，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同意魔术开始，但其实也是回应夏花传递的信息。

这位夏花倒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搞。

夏花打了个响指，第三束聚光灯亮起，正好照亮了他们身后的一个黑色箱子。

魔术终于要开始了，观众席开始蠢蠢欲动，有些人看起来像是要站起来，跑到舞台上一样，姿势有点可笑。但是仔细看他们的神情，会惊怖地发现他们如同一只只恶鬼。

“我能理解各位激动兴奋的心情，但出于对观众安全的考虑，这次我们不会请幸运观众，而是会有特殊嘉宾。”夏花看了一眼旁边的叶祝，作出一个展示的手型。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这位特殊嘉宾。”

“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魔术的惊喜性，我们已经事先把他的眼睛蒙上。”

“并且，大家都知道，这场魔术还是十分具有风险性的。”

又是一阵呼声，有人已经提前开始喝彩。

这里的人不会在意风险。魔术总会成功，就算没有，他也能安然走出来，他们相信他们的眼睛。

魔术团的魔术，几十年都没有失误过。

离晓刚才也看到了夏花的口型，但听到这些，还是差点没忍住上台带下叶祝的冲动。

看到离晓的反应，顾栖就知道这场试探的结果了。

他按住了离晓几乎要把扶手掐碎的手。离晓顿了一下，快速抽回了手，瞪了他一眼。

虽然因为眼睛有点红，瞪的没那么有气势。

叶祝的眼睛被蒙住，只能看到他平直的嘴角。

他一身白色西装，一副魔术师的扮相，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特殊嘉宾。

银白色长发微微过肩，这是原本这个世界“叶祝”的长相，有一种圣洁的感觉，颇带神性，只是太过冷清，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被夏花带着进入了箱子。

箱门缓缓关上，自动贴合，锁得紧紧的。

“接下来，他将会消失在一片火焰中，最后，等我用一些小把戏，他会重新出现在这里。”

火？

离晓狠狠皱起了眉，夏花飘渺的视线扫过了他，好像看出他的紧张，笑了一下，也没表明态度。

“我们给嘉宾一些准备时间吧，倒数半分钟，打开箱门，这位嘉宾就会消失在我们面前。”

“30，29，28……”

夏花数得很稳，在大剧场中，她刻意压低的轻柔声音带着一点回音。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那个时刻。

夏花完全不受这种紧张氛围的影响，她绕着箱子转着圈，皮靴发出清脆的叩响，正好和她数数的节奏对上。

“3，2，1……”

“boom。”

离晓只能看见夏花被火光映亮的金色眼睛和做出的口型。

因为，那个箱子，突然燃烧起了熊熊火焰，就在夏花背后。

箱门不知何时自己打开了。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火光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