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祝刚想摇头，就见离晓神色一凝，忽然拉住他的手腕。

“不好，这里要塌了，我们快出去！”

他怎么会没想到。

这个地下通道相当于楚思给他们的庇护所，菲耶尔刚来没多久，它要坍塌了。

这说明什么？

……楚思可能凶多吉少了。

叶祝显然也想到了。

如果是旁人的恶意干扰，那很大的概率，那副善相陷入了沉睡、或是被杀死了，而恶相没了限制，或是随善相一同死去，或是彻底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后者可能性更大。

离晓发动了技能，带着叶祝化作一阵风疾驰，因为速度太快，两人成了一道虚影，甚至根本看不清是怎么移动的。

风声呼啸而过，耳边有嗡嗡的闷响。

“去哪！”离晓的声音差点被风声吹散，他提高音量。

叶祝的思考在片刻间，他也高声回：“休息室。”

顾栖应该会在那里和他们汇合。

离晓的感知能力从来不会出错。

这时叶祝也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挤压、扭曲、崩裂。

身边的景象飞速倒退，他往后望去，猝然睁大了眼。

离晓足跟后几寸的地块，正在随着他们的移动迅速崩塌！

这种崩塌是玄幻的，没有一个过程，就是突兀地消失了，被黑暗渐渐吞噬。

就好像他们正在被黑暗追杀。

突然，叶祝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水流声。

还未来得及去找源头，离晓就带着他猛地撞入了一个狭小的通道。

叶祝清楚地感觉到衣角被扯了一下。

——洞口闭合了，夹断了他的一片衣角。

离晓好像知道身后的景象，没回过头。一眨眼间，两人就撞进了休息室。

因为巨大的冲劲，那个用来遮掩洞口的箱子被撞翻开来，道具七零八落地散在了地上。

那个洞口则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没出现过一样。

离晓刚撑在地上喘匀气，抬头就看到这些道具，干呕了一下差点吐出来。

“这都什么鬼东西？！”

刚才极限逃命的时候没吐，现在反倒开始反胃，胃里翻江倒海。

虽然是被带着的那个，叶祝也感觉一时腿软，片刻间站不起来。

他静默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道具”，没有做出什么评价。

这时，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离晓立马恢复正常，在门开的那一刻，一柄匕首抵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看到来的是谁，离晓也没有放下匕首。

“在这处理私人恩怨不太好吧？”来人轻笑了一下，毫无忌惮地抬手慢慢推开离晓的手。

离晓好像突然又不大高兴，如刀的目光剜了他一眼，带着审视的意味。后退了几步，窝在一旁的沙发上去了，但视线还在叶祝和那人之间打转。

“外面出事了。”顾栖倒也没多说什么废话，只是简洁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怎么了？”叶祝和离晓一直待在地下，没有了解到外界消息，他一听出了事情就皱起了眉。

顾栖道：“团长突然发布了消息，今晚八点，魔术团将进行这个大陆上最后一场演出。”

最后一场演出？

叶祝一下就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对于这片大陆的人来说，这不单单是指一个剧团的停演。

而应是，这个世界的覆灭。

“外面的人都疯了。”

魔术是精神污染的根本方式。

也就是说，没了魔术，所有人的美梦都会失去支撑的动力，一直以来护在他们周遭的蚕蛹会在瞬间崩塌，而习惯于安乐的他们只能被迫直面荒诞的现实。

虽然他们按理说是要解决崩坏带来的精神污染，但是用这种方式并不是解决了崩坏。

这个世界根本的崩坏是：他们一直都在梦里。

一个娇生惯养、印象里从未经历过苦难的人，突然进入现实，只会以为他们在做一个可怕的梦。然后，他们可能会自残，可能会自杀，不惜余力尝试一切方法，逃离这个可怕的梦，回到他们所适应的那个美梦中。

可是，他们在以为只是场梦的现实自杀，就是真的死去了。

这个世界只会走向灭亡。

暂且不提这些后面才会发生的事，在那场终末的演出前，群众就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可能他们其实不知道其中细枝末节，但他们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们的保护机制就会让他们恐慌起来，直觉这个消息就代表：末日就快降临了。

“外面翻了天，侍卫刚走出王宫就被暴民冲散，不久后就被同化，加入其中。”

“那些原住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顾栖平静地说出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外面现在，全是失去理智的怪物。”

原住民数量众多，就算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平均等级B级的异端，他们也很难突破重围，而会被蝗灾一样的黑潮瞬间吞没。

遑论还有精神污染的加持。

在顾栖眼里，外面就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汹涌的浪潮吞没了一切。

熵值已经快达到他无法检测的高度。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目前不需要再离开魔术团，”顾栖说，“在今晚的演出前，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你在王宫找到了其他线索？”叶祝听出他的意思。这么说，一定是确认收集全了线索，知道了后面他们该怎么破局。

顾栖刚才一直没有正面看向叶祝，这时才微微抬起目光，对视上他的眼睛。

他点了下头，叶祝看不清他暗红的眼睛里藏着什么，只是沉静地、不避不让地看着他。

看来，顾栖在一段时间的冷静后，又找到了一个平衡点。现在他们的相处似乎重新自然了起来，叶祝暗自松了口气。

但这副样子，肯定也是获得了一些这个副本中“顾栖”的一些记忆，所以有些许异样。

叶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五点多。

“我们还有15个小时不到，”他看着顾栖，“抓紧时间，你带路，边走边说。”

顾栖突然盯着叶祝的耳边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也不知是笑什么。

“走吧，先去团长办公室。”

叶祝转过身，垂在耳边的一缕长发一晃，依稀露出了他耳边一点闪烁的亮光。

之前一直被长发遮住，没人注意过。

那是一枚看着与叶祝极其违和的一样物事，就像在天使身上安了一件属于恶魔的物件。

一枚黑金耳钉，在白发间显得突兀又显眼，在灯光下折射出金属的色泽。

而在顾栖脖子上，正挂着一枚一摸一样的黑金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