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在袁禧心中却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双眼微微一睁,嘴角牵动,腿脚在那一瞬几乎不知如何动弹。
“愣着做什么?”
袁禧欲盖弥彰:“没……”
张煜没工夫听他解释,就算他说了也都是些胡扯,听了糟心,还不如不听。于是打断他,问:“你方才到这来究竟遇到了些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明白,袁禧想要隐瞒的,绝对不会让他知道。那他还多此一举地听他编故事,是闲的蛋疼,还是没事喜欢给袁禧多点发挥的空间,以后鼓励他去参加什么脱口大赛什么的。
只不过是让他多说一点,漏洞就多一点。
袁禧一愣,思考了片刻,对着张煜警惕缓步前行的背影,此时两人仍旧穿了一身新婚红袍,分明是鬼魅的戏码,却让他心中那一丝尘封已久的贪心又见了光。
他狼狈地低下头,说:“方才你睡了之后,我将抬棺的四人杀了……自然,他们并非是人。随后就被一路指着走到了这里,原本我们应该被扔进这火中,但并未按计划进行,所以此地的小鬼见了生人,就开始嗜血发狂,冲我们扑咬过来。”
张煜:“没再见过那个老太婆?”
“没有。”
“唰——”一声,那个古怪的人脸的左上角,又冒出了一个火焰疙瘩,疙瘩逐渐长出鼻子、眼睛、嘴巴……疙瘩的旁边又探出来一张人脸,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张煜喃喃道:“啧——好恶心。”
人脸咧嘴,开怀大笑,笑声阴鸷,张煜反正是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这大喜的日子,新郎新娘怎么不高兴呢?来,笑一个!”
“笑啊!笑啊!笑啊!”
哪有人逼着笑的,搁这民政局拍照片呢?
张煜作为新娘,原本应该是有盖头的,这会儿盖头也没了,外袍也烂了,穿着一身红底金丝鸳鸯新服,说不出的不伦不类。
“来啊!新郎还不快扶着新娘过来,跨过这盆火,好去拜天地啦——莫要误了良辰吉时啊!”
张煜瞪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回头问:“你觉得这是一盆火吗?”
袁禧摇头。
张煜遂转头,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脸破口大骂:“你们那么多只眼睛,都他妈长到□□上去了吗?这他娘的是一盆火吗?小爷我今天跨过去了,连个渣都剩不了,怎么?我还活着呢,就给我牵冥婚了?”
那些人脸不回答,只是垂眼死死地盯着二人,嘴里说着“快过来啊!新郎还愣着做什么呢!吉时到了!吉时到了……”
人脸的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尖利,裹挟着极大的恐慌和仓促。那一股股的声浪有泰山之势,一声声打在二人的身上,叫人烦躁不已,又被洪流卷着窒息晕厥。
突然从火墙中伸出了无数双鬼手,齐刷刷地冲着二人飞来。
张煜祭出扶光剑,一举抗下,回头问:“能打吗?”
袁禧用人身,不知道要受到多少制约,他也不确定,现在能不能放下心来。
还没等袁禧回答,张煜就自顾自喊了一句:“不能打你往后站点儿,别伤着,也别捅我。我俩有啥事儿回头再说,别动不动把我往死里弄。”
袁禧正想争辩,突然发现确实自己不占理,瞬间哑火了。
扶光一声巨响,将千万条火舌都卷向天际,心中真是憋屈——打个架还要防着枕边人暗算,啧……活得怎么这么失败呢?
“呼啦啦”的鬼手所过,周遭地面上的惨状被照得亮一阵暗一阵。伴着鬼哭狼嚎声,扶光有喧天之势,将巨大的火墙一分为二。
霎时间惊天动地,大地不住的颤抖,巨响从远处传来,地面裂开了无数道口子。这火墙竟然深入了地下数千里!
袁禧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几个趔趄,几乎站不稳。他就知道,这位神君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虽说不按常理出牌是好事吧,但也不能打不过人家就把牌桌掀了吧!
他这是看不懂八卦阵,就干脆把整个大阵全部劈开。管他阵眼阵心的,一股脑全炸了,一干二净,省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强烈的震感上天入地,九泉之下,幽冥之地,几位鬼差又扶着帽子跪在了阎王殿前。
张煜回头,挑眉,抬手,一气呵成,说:“愣着干嘛?走啊,等着过年?”
随后几步跨过了无边无际的火墙。
漫天的大火灼得人眼难睁,扑面的热浪之后竟然是一股刺骨的寒意,瑟瑟秋风扫过,将二人的衣袍掀起。
袁禧站在张煜身后一步的位置,恍惚间看到了那个长发素袍的仙人。
跨过火墙的一瞬间,张煜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灌。像极了那次在坟山拔出扶光剑时的感觉,不过这次的力量更加醇厚,也更加温和。
若神力蓄得如大海般深厚辽阔,便不会出现那样半罐子水响丁当的横冲直撞,因此,就算是回到他的身体里,也是有条不紊,顺着经脉慢慢流淌。
这感觉舒服极了,他这副空了几千年的躯壳,头一次有了这种舒适的饱腹感。
灵力的聚集,袁禧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微微一笑,就将头撇开了。
不过,眼底似乎是有泪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