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回家的路上,两个人之间都没有任何对话。一路沉默着,直到各自在各自的家门口停下,也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我心烦意乱地回到家,心烦意乱地随便冲了个澡,然后心烦意乱地倒在床上,把一切想法连同自己的作息一块搅乱了个干干净净。
但我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回想起,刚才张姨对我说的话,甚至是那个晚上听到的秘密…
“原来…是我的问题吗?”攥着的手无力地松开,我愣愣地看着掌心里那片皱巴巴的黄色,喃喃自语。
对了,我的照片——还在他那里呢。
最终,混乱不堪的意识还是深深地坠入了梦的深渊。
是一个奇怪的、无厘头的梦。
梦中的我站在一片坍塌的建筑上。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但我回不了头、也转不过身去。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能感受到,那些呼唤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并不断地传过来、颤颤地钻进我的耳中。
“唐真,唐真…”声音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吗?”
是啊。怎么不是啊?怎么就不是了啊?
我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在一连串的、重复的拷问下,眼泪竟是先一步涌了出来。
我没想哭的。我茫然地想着,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手用力地抹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水痕。可是我再怎么努力,眼泪依旧不停地涌出眼眶,就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最后,我放弃了。沾满泪水的手无力地垂下,我沉默地背对着那些声音发愣。
我…有朋友吗?
忽然,我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在千百万如出一辙的质问中冲了出来。
“开心点,啊?”是张姨。
“我想也是,你一定有了不少很要好的朋友。”一个爽朗的男声笑着说道。我知道,那是戴夫。
“你很好啊,怎么会是坏人?”是那一天——戴望瘫着一张脸拦住我,让我帮他一个忙。
“没关系,不麻烦。”陆迟淡淡的一句话,让我收获了欢乐的一段旅程。
“喂,以后常来玩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面前立刻浮现出纪小梨的脸。
“怕什么?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远都之邦的‘长街游行家’小唐真是个诚实善良的人。”纪况笑着说。
“哎呦小唐真!好久不见啊。”记忆里的陈哥总是与冰淇淋有关。他经营的杂货铺,是我犹豫并向往的地方。
最后,我听见四十五对我说:“说好的,做一辈子朋友。”
我哑着嗓子喃喃问:“…决不食言?”
四十五郑重道:“决不食言。”
于是再也没有质问的声音了。熟悉的声音逐渐多了,逐渐大声了起来,接着又像是鼓舞一般,全部沸腾着翻涌起来,推着我走出脚下的废墟,然后再带着我腾空升起,向头顶的一道亮光接近。
那一点光,在我的眼中不断地放大、变亮。在我整个人即将触及到那片灿烂时,我又听见了四十五的声音。
他说:“抱歉,还是该说声再见了…但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这是真话。”
我来不及再回答,便融入了一片光明里。所有声音骤然消散,我猛地从梦里醒过来。
“四十五?四十五!”我下意识地抬手蹭了下脸,然后想也没想地下了床奔出门去,站在对门门口急急地敲着大门喊着。
可是始终没有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