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蝶和银杏前一任主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故而她们二人对于求医问药之事,其实是有些了解的。
况且因儿时经历,金蝶银杏二人并不曾懈怠,反是潜心典籍,有疑必问。
她们并不觉自个儿孜孜不倦,只想在这世上多一隅立足之地。
金蝶醉心问诊之事,银杏擅药理,却并非是闭门造车。
几年前主家生意时有忙碌,金蝶常作那帮手,与众医馆、各方病人交谈。停留之际,大夫见她答问有序,好似还有几分医者心性,遂总是提点几句,特别是在面诊切病的关键之处。
金蝶那时年纪尚小,活泼好动却无半点浮躁,因此这些事情做起来毫不费力。即便是两头忙,脚不沾地,她也能道一句乐此不疲;
银杏则是趁着库房盘点洒扫,僻静之地,书与物一道,实为好去处。加上各色医典,数年过去,已识得上千种药材、药性。
其实她打小就过目不忘,但展露异处或曰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分,于她们一小小丫鬟来说,可称之为灾难。遂除金蝶外并无旁人知晓此事。
梧桐院内,灯火惶惶。金蝶仔细瞧了榻上二人的面色,又分别给她们把了脉,银杏则托着下巴在一旁琢磨甚么。
过了半晌,金蝶银杏对视一眼,皆是摇头,是言并无大碍之意。
于是将人擦洗干净后,二人一合计,等那位蒙着面纱的程姑娘,和身为侯府公子的表少爷事情商议完毕,再做考虑。
此间事了,金蝶便去屋外等着了,一来是告知这位老早就等在正房外的嬷嬷,切莫再心焦了,大小姐和惜霜姑娘至多只需休憩几个时辰,便可转醒。
二来,顺便想想,一会儿该如何回话。
贺嬷嬷是梧桐院小厨房里头的管事。
贺嬷嬷是知道金蝶银杏二人有些本事的,且不提她与这俩丫头的上一任主家有过几面之缘,就是此前她生了场小病,也是她们给瞧好的。
然而,仅凭这样的说辞,贺嬷嬷哪能就此放心。
小厨房里的饭菜做了几次热了几次,又扔了几次,可都不见大小姐回来。那些糕点、菜肴,无一不是大小姐从小就喜欢的吃食。
若不是大小姐走前再三叮嘱,她这把老骨头早去外头搏上一搏了。
起先贺嬷嬷也是和金蝶银杏一道照看里头二人的,但贺嬷嬷看着面色憔悴发白的容长秋,愁容惨淡的惜霜,心想她们此番必定受了不少苦。
贺嬷嬷上了年纪,要紧事或许还能守口如瓶,但喜怒哀乐早就藏不住了,何况还是涉及到视为亲人,且看着长大的大小姐和惜霜。因而想着想着,便不由得流出泪来。
可又怕哭声太大,扰了孩子歇息,是以半道去外头等了。但即便如此,心里也时刻紧着里头的动静。
赵乾原本以为费劲心思,演了一场大戏的容三爷还要拖一拖,生点旁的事端,岂料程状师前脚刚走,容三爷就喝令一声:“都散了,还杵在这儿做甚么?”
顿了顿,又道:“莫不是嫌手上的活儿太少?”
于是得了自在的赵乾小跑几步,很快就追上了前面先走的程十鸢。
等到了梧桐院内,程十鸢这才问他:“此案细节是否要等容大小姐醒来?”
然而赵乾心有顾虑,加之表姐和惜霜他也照顾不来,于是只能在偏房听两个丫鬟与贺嬷嬷忙前忙后的动静。心不在焉的赵乾听了这话,好半晌才道:“约莫是这样。”
程十鸢靠墙而立,又想起自从惜霜出现在西院,容三爷直接呆愣住,在那之后,竟连半分阻拦的言行都不再有。
是惜霜身份非同一般,惹不得?
还是惜霜那时本不该出现?
赵乾无状蹲在地上,心里记挂表姐,因而也想从容三爷近日的反常中得到点消息,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赵乾心思不深,也或者是程十鸢已得了他的信任,故而赵乾直接小声嘀咕了出来:“惜霜......”
“惜霜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听了这话,程十鸢自是明白赵乾亦不知其中缘由,转而问道:“今日赵二公子为何去衙门?为救表姐而来,寻了我这个陌生人,不怕误事?”
赵乾在武安侯府待过几年,之后又到了容府,富商和侯府,虽都得旁人高看,可侯府到底不同,何况他还是武安侯的胞弟。
若无旁人在场,身份一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况几个时辰前,他还在程姑娘面前丢过脸面,若此时承认他大哥是武安侯,他岂不成了废物弟弟?
不行不行!赵乾不想再闹大红脸。
因而方才特意告知程状师,管他叫一声“赵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