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青苔一阵发寒,裹紧了衣襟,准备顺着巷子回客栈。
而游船逆着风雪前行,终是不归路。
秦凌比她回来的早些,便坐在大厅里一直等着青苔。
店主也招呼着人,心虚的送了一趟又一趟的茶水。
派去清源寺的人始终未归,
还以为泄露了踪迹,但看他的神情,大概率未被发觉。
实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青苔终于回到客栈,那店主心想祖宗可算是回来了。他都要跟着焦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到时候这书生得急成何等样子。万一的万一,书读多了再整上殉情的桥段,
苍天,他小命也不保了。
然后踱着步离开了大堂。
青苔收了伞,秦凌为她拂了拂斗篷上的碎雪,
她正要启唇,和他讲述今晚桥头上见到的神秘男人,她内心一直惴惴不安。
而他们身后,客栈门口出现了的声响打断了她——
是玉溪山上开铺子的李叔,铺子多是些孩子们喜欢的物件小玩意儿。
也常常下山采购回山上售卖。
那时候林大娘会嗑着瓜子夸他,李哥有头脑咧,这山上仅此一家,供不应求的哇。
他声音格外急切,喘着粗气,囫囵的说,
“林婉妹子托我找你们传话——
阿苔,阿苔,快些回家去,你母亲姐姐不见了!”
他一路问了好多人,他描述能力不太好,耽误了一天都没找到他们。
最后还是路边浅蓝色衣衫的清朗男人问他,这是出了何事?
他看不出他的年纪,但是身上医香甚浓,大概是这附近医馆的大夫罢。
他看着可信,李叔叹着气说,
“两个娃娃离家出走,女娃娃母亲和姐姐却消失了,这娃娃还不知道哩,定然是遇到了危险。”
蓝衫男子了然的看着他,也故作急切,
说似乎见过他们,并指了往客栈的路,不太确定的说,
“约莫是那个方向罢。”
两个男人长身玉立,一个冷寂一个清朗。
苏霁川扬了扬眉,不遑他们在这风天雪地里等了许久。
今晚收获极大。
他们得知了一个消息,魏如衍来霖景的目的是母女三人。
也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安宜郡主和黎家后人。
二人自下山后,当晚司徒允和林婉就看到了孩子们留的信,司徒允先是急切地去林家,确认了两人是一同下山时,才稍稍放了心。秦凌这孩子是靠谱的。
林婉的摊子忙,她也走不开,不能去亲自送秦凌科考。本来是想着关铺子一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一人前去身为母亲是极尽担忧的。秦凌是不想让她劳累。林婉身体不好,下山路难走,更何况科举时间长,他不愿母亲空等。林婉只能放下心,又怜惜他多年苦读,幼时便启蒙,想着在家里祈求孩儿实现抱负。
没想到他居然带着青苔下山——
她一边安慰司徒允,一边说等这二人回来,她定狠狠的打秦凌,这孩子居然分寸也不讲了。
司徒允连忙劝阻她,说孩子们肯定是商量好了的,千万别责怪阿凌。俩人就在家里日日的等。
林婉前一日和司徒允商量好了留了上好的卤肉,给春楹补补身体用的,
却迟迟没人来取。
她提前收了摊子,去他们家敲门,始终没人应,心里疑惑着用了狠劲推开,
床上地上内间都空无一人,
也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林婉手里的卤肉掉到地上,她只管动身往回跑着,碰上玩具摊的李叔,带着哭腔,
“阿允妹子和春楹消失了,李兄快下山帮忙找回青苔——!”
此时的客栈内,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青苔呼吸微滞,脑海里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是慌乱,又是登时红了眼睛。
是她的错。
她不该自行下山,
也不该长时间不回家,只顾着执着自己的想法,
不顾母亲和姐姐的感受
甚至连母亲和姐姐消失都不知道。
明明母亲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让她下山——
她鼻尖凝起酸涩,酸意几乎填满了。
她又问李叔还了解其他的事情吗?
李叔也跟着急,毕竟十多年的邻居。
“林婉妹子就说了这么一句,她对山下不熟悉,我就赶忙下山找你们来了。”
秦凌看她状态不算好,把手放在青苔肩上,力道逐渐加重,是无尽安慰的意思。
如今二人只得先尽快赶回玉溪山,
大体收拾了下行李,二人就速速动身,跟着李叔往玉溪山的路走,先回家里,万一会有母亲留下的讯息。
青苔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下山时的路难走,上山却容易许多,他们步伐也加快,不敢再耽误一分。
等青苔急切地推开家门——
空无一人。
任何生活的痕迹都消失了。
青苔惶然,这里没有了母亲和姐姐,变得陌生。
母亲没留任何的讯息,
或者又是谁故意抹去,踪迹再无。
同时阁楼内的雅室门被推开了。